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问,不问又怎能对得起自己呢?
“我忘了什么?”
“你好像忘了请人喝酒是要银子的。”
“银子?”叶开说:“你看我身上像不像带着银子的人?”
“你不像。”萧别离笑着说:“你简直就像是十个穷光蛋的组合体。”
“幸好请客并不一定要用银子。”叶开悠然他说。
“不用银子,用什么?”
“挂帐。”叶开笑了:“你难道忘了我在这里是可以挂帐的?”
“挂帐?”萧别离说:“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一次挂,二次也是挂,一年挂,十年也是挂。”叶开笑着说:“况且我也没有倒过
帐,欠帐就付,算是好客,既然是好客,就应该多让他挂些帐,对不对,萧老板?”
这是什么歪理?这种歪理也只有叶开先生说得出来。
碰到这种人,你说萧别离怎么办?
只有苦笑。
除了苦笑外,萧别离还能怎么样呢?
这时一直沉默在痛苦深渊里的傅红雪忽然开口了。
“我说请喝的喜酒,并不是指我的喜酒。”
“我们知道。”
这四个字,叶开和萧别离几乎是同时说出的,他们说完后,都互望会心一笑,然后萧别
离才又说:“你所说的喜酒是指叶开和丁灵琳的。”萧别离说:“只要叶开和丁灵琳结婚,
他们的喜酒,你请。”
“是的。”傅红雪用一种很平静的口气对叶开说:“我一生中从不请人喝酒,但是只要
你结婚,我一定请。”
傅红雪并不是没有喝过酒,他喝过,在一个靠皮肉生活的女孩子家里连醉了四五天。
那一次他会喝、会醉,当然是为了情。
也唯独情,才令他那么痛苦。
但从那一次喝醉后,他就再也没有沾过一滴酒。
他一直认为酒固然能麻醉人的痛苦,但清醒后,痛苦却依然存在,而且更深了。
宿酒未醒,愁已醒。
——只要喝过酒的人,大概都会有过这种情形吧?

酒在杯中,杯在叶开的手中,他一边喝酒,一边看萧别离在排骨牌。
萧别离缓缓地将骨牌一张一张地排成八卦,双眼有神地盯着骨牌,他那张清癯、瘦削、
饱经风霜的脸上,神情仿佛很沉重,过了很久,他才仰面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你看出了什么事?”叶开忍不住地问:“你真的能从这些骨牌上看出很多事?”
“是的。”
“那么你今天看出了什么?”
萧别离没有马上回答,他端起了金杯,缓缓地喝着,目光透过了墙壁,而落在遥远的地
方,过了一会儿,他才放下杯子,才开口:“有些灾祸是避不开的,绝对避不开的……”
“灾祸?”叶开不解:“什么灾祸?”
发表于2009-10-13
“天灾。”萧别离将目光收回,停在叶开脸上:“天灾难测!”
他叹了口气,接着又说:“你知不知道天上有一种流星拖着一条很长很长的尾巴?”
“知道。”叶开说:“这种流星就叫彗星。”
“彗星。”萧别离说:“她每隔七十六年出现一次,每次出现时,都会给人间带来很大
的灾害。”
“彗星一出现,就会带来灾害?”叶开说:“什么样的灾害?”
“不知道。”萧别离说:“不管是什么样的灾害,都将是人间的不幸。”
叶开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昨夜看到了那颗彗星。”
“我也看到了。”萧别离说:“她那灿烂的光芒,真是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这次将目光停留在远方的是叶开,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这一次不知道这颗彗星会给
人间带来什么样的灾害?”
“不管是什么样的灾害,都与我元关。”傅红雪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错了。”萧别离看着傅红雪说:“骨牌的迹象,正显示着这次灾害与阁下有关。”
“和我有关?”傅红雪冷笑一下,满脸不信的神情:“骨牌如果真的那么灵,这么准,
你为什么不替自己——”
傅红雪忽然将话停住了,他的眼睛直盯着大门,叶开也在看着大门。
门口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只有一个人站在那儿,一个穿着劲装的人,他看了看叶开和
傅红雪一眼,然后上前了一步,开口说:“恕在下冒昧请教,不知两位是不是傅公子和叶公
子?”
“我是叶开。”叶开说:“有事吗?”
“在下主人想请两位今夜移驾过去一叙。”
“你家主人是谁?”
“三老板。”穿着劲装的人微笑着:“万马堂的三老板。”
“万马堂的三老板?”叶开微愣了一下。
万马堂不是已荒废了吗?怎么又会跑出一个万马堂的三老板?
“请问万马堂的三老板是谁?”叶开说。
劲装的人一怔,看看叶开,然后又笑了,这次他是真的笑了,看他的神情就仿佛每个人
都应该知道万马堂的三老板是谁。
“三老板就是马空群。”他笑着说。
此话一出,不要说是叶开,就连傅红雪都愣住了。
马空群?
马空群十年前就已死了,死在万马堂里,死在叶开眼前,现在又怎么可能出现呢?
难道是另外一个马空群?
萧别离也感到奇怪,他开口问穿着劲装的人:
“是哪个马空群?”
“萧老板怎么大白天的就喝醉了?”劲装的人笑了笑:“当然就是你的好友马空群,我
家三老板的千金还时常到这里来找你聊天。”
越说越令叶开吓一跳,他张大了眼睛问:“三老板的千金是不是叫马芳铃?”
站在门口的人又笑了:“是的。”
这是怎么一回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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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的窗纸上,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他站在窗外仿佛在听房内是否有人,过了一会
儿,他才离开了窗。
月光下,映出了这个人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连头都是蒙着的,只露出一双有神的
眼睛。
现在这双眼睛正在看着房内,月光轻淡淡地洒进地上洒在桌椅上,却洒不到墙边的床
上。
黑衣人眼中露出了满意之色,一个翻身,人就已进入房里,反手关上窗户,一个箭步,
人已到了放胭脂花粉香洒的桌前。
他仿佛很熟悉这里的一切摆设,伸手就打开了桌子左边的第三个抽屉,探手进去,只一
会儿就抓了一样东西出来。
他连看都没有看的,就将东西放入怀里,关上抽屉,回身就想溜了,可是他忽然发现窗
子前站了一个人。
站着的这人眼睛很黑,却有着很冷的眼神,脸色是苍白的,手也是苍白的,他手中握的
刀却是漆黑的。
漆黑如死亡!
黑衣人还未靠近房子,傅红雪就已发觉了,夜色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他的嘴角浮出一抹
冷笑。
他今夜来马芳铃的房间,为的就是等这一刻,白天他在白依伶面前耍了“灰白头发”的
汁,他相信今夜凶手一定会有所行动。
果然没有让他猜错。
面对着这只露出眼睛的黑衣人,傅红雪仍看不出他是谁?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他是个
男的。
两人只对视了一眼,黑衣人立即回身往另一方向奔去,等他快到门口时,又发现傅红雪
已站在那儿了。
冷冷的眼光,漆黑的刀。
“你不该这么做的。”傅红雪冷冷他说。
“我不该?”
“你不该让我来背这个罪名。”傅红雪说得很慢,仿佛深怕他听不懂。
黑衣人突然沉默下来,他的人没有动,只见他的瞳孔中发出闪烁不定的光芒,仿佛是在
思索,又仿佛是在恐惧。
傅红雪没有动,目中也没有闪烁的光芒,他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黑衣人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轻轻地从背后拿出一把刀。
一把镶满珠宝、光华夺目的刀。
他审视着自己手中的刀,就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情人,他用右手抚摸着刀鞘,轻轻他说:
“我十五岁开始练刀,今年已经五十二岁,整整三十八年了。”黑衣人喃喃他说:“我每天
都梦想着能成为天下第一快刀。”
——只要是江湖人,谁都有过这种梦想。
“可是我知道我的梦想绝对不会有实现的一天。”黑衣人说:“因为我大爱享受了。”
这一点从他所拿的兵器就看得出来。
刀只是用来杀人,并不是用来表示自己的身份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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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事隔多年了,他为什么还不能忘怀呢?
夕阳西下。
人在夕阳下。
万里荒寒,连夕阳都似已因寂寞而变了颜色,变成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
人也一样。
傅红雪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柄刀。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苍白与漆黑,岂非都正是最接近死亡的颜色。
死亡,岂非就正是空虚和寂寞的极限。
傅红雪那双空虚而寂寞的眼眼里,就仿佛真的已看见了死亡。
难道死亡真的就在落日处?
落日马场万马堂!
傅红雪在看着远处的万马堂,叶开也在看。
天色更暗,可是远远看过去,还可以看见一点淡淡的万马堂轮廓。
万马堂真的是死亡吗?
叶开不禁又想起十年前在同样的山路上,同样的要去万马堂,只不过那次是坐车,这次
是走路而已。
在当时,叶开坐在马车上,荒原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奇异的歌声。
歌声凄恻,如位如诉,又像是某种神秘的经文咒语。
“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一人万马堂,刀断刃,人断肠。”
“天皇皇,地皇皇,泪如血,人断肠,一人万马堂,休想回故乡。”
夜色渐临。
荒原上显得更苍凉、更辽阔,万马堂已隐没在元边无际的黑暗里。
已经过了十年了,可是那凄恻悲厉的歌声仿佛还在夜风里回荡。
荒野寂寂,夜色中迷漫着黄沙,叶开望着风沙中的远方,笑了笑,笑着说:“昔日万马
堂有窖藏美酒三千石,不知今日的万马堂是否也有佳酿?”
这句话仿佛是在问傅红雪?又仿佛是叶开在喃喃自语?
傅红雪不但听见,而且也回答了。
“我只知道马空群已死了,十年前就已死了。”傅红雪淡淡他说:“今夜我们本不必去
的。”
“但是我们会去。”叶开笑着说:“因为我们要看看今日的马空群是谁?是死而复活?
还是另有其人?”
叶开的笑容仿佛永远不会疲倦,他笑了笑,又说:“既有马空群,不知云在天、公孙
断、花满天,还有那位三无先生乐乐山,是否也都健在?”
这些人明明都已死了,叶开为什么还说他们是否健在呢?
是不是他已知道了某些事?
夜风在呼啸。
风中有黄沙,有远山的木叶芬芳,还有一阵车辚马嘶声。
听见这阵马蹄声,叶开笑得更愉快了。
“对,这才有万马堂的气派。”叶开说:“没有车马接客,这万马堂就未免显得太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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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乐乐山将包好的珠宝缓缓举起:“我的梦想无法实现,可是你能不能将这包东西交给
她?”
“好。”
傅红雪接过那包珠宝,并用肯定的声音说:“我一定当面交给她。”
“谢谢。”
这是乐乐山这一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看着带着解脱而死的乐乐山,傅红雪眼中的那一抹痛苦更深了。
——乐乐山来到马芳铃的房间,并不是因为他是凶手,而想来掩灭证据。
——他来这里,只不过为了要拿这些珠宝。
——送给一个又美丽又年轻的女人,一个他认为她会喜欢他的女人。
傅红雪看着乐乐山,耳中又响起了昨夜白依伶的一句话。
“年轻人虽然俊俏,可是经济基础不稳呀!”
就是为了这句话。
乐乐山居然以为“爱神”降临了他的身上,居然会想到这里来偷这些珠宝送给白依伶。
这么做难道就是爱的表现吗?傅红雪不禁叹了口气。
如果有人说,真正的爱情只有一次,没有第二次,那么他说的就算是句名言,也不是真
理。
因为爱情是会变质的,变为友情,变为亲情,变为依赖,甚至变为仇恨。
——爱跟恨本来就在一念间而已。
会变的,就会忘记。
等到第一次爱情变质淡忘后,往往还会有第二次,第二次往往也会变得和第一次同样
真、同样深、同样甜蜜、同样痛苦。
爱情更是不分年轻老人的。
年轻人虽然敢爱敢恨,狂热有劲,年纪大的人一样也会有爱的迷惑,会让爱冲昏了头。
甚至比年轻人多了一样,对爱情的“诚”。
“诚”心诚意地去爱,不惜生命的去爱,只可惜老年人的这一份“诚”,往往会被利用
被歪曲。
不但被别人利用,有时甚至会被自己利用。
乐乐山就是这个样子。
他以为白依伶对他有了“意思”,所以他就“诚”心地要去接受这一份“情”。
——年华老去,已是一件很悲哀的事,为何还要他们去尝爱的苦果?爱能造就一切,也
能毁了一切!
爱!
一切都是为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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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第三章 傅红雪的危机>>
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
第三章 傅红雪的危机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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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话声刚完,一辆八马并驰的黑漆大车,已从夜色中出现尼停在叶开、傅红雪面前。
同样的马车,和十年前接叶开时的马车一模一样,就连那拉车的八匹马,都仿佛未曾老
过,车上斜插着一面白绫三角旗,旗上依然绣着五个大字。
“关东万马堂。”
叶开在看着这面旗时,车上的门已打开,已走下一个人,一个一身白衣如雪的中年人。
看见这个人,叶开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双眼惊愕地看着这个人。
傅红雪的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他的表情也变了,他直勾勾地看着这个一身衣白如雪的
中年人。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他的出现会令叶开他们露出这种表情?
这个白衣如雪的中年人一下马车,立即长揖笑着说:
“在下云在天,因事来晚一步,盼两位见谅。”
这个人居然是云在天。
怎么可能?
明明已死了十年的人为什么又会出现?
这个云在天是人?是鬼?
他的样子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是圆圆的脸、面白微须,不笑时还是令人觉得很可
亲,年纪依旧是四十岁左右。
就算十年前他没有死,现在也该有五十岁了,样子也该变了,就算他保养得法,那岁月
的风霜,多多少少也会留在他脸上。
可是没有,他的脸依旧光滑如镜,依旧白白胖胖的。
叶开不是吓呆了,而是傻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已死了的人能再复活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却又摆在叶开眼前。
夜风袭过,吹起了云在天的白衣衫,在此时此刻,在叶开眼中看来,云在天就仿佛是寒
夜里出现的幽灵,令他不觉打了个冷颤。
傅红雪看着云在天,忽然上前一步,忽然问:“你是云在天?”
“是的。”
“那么十年前死的云在天又是谁?”
云在天一愣,一脸不解的样子,他疑惑地看着傅红雪:“我死了,十年前已经死了?”
“云在天十年前已经死了。”傅红雪一字一字他说。
“死在何处?死在何人手里?”云在天问:“是死在你刀下吗?”
“不是。”傅红雪说:“死在马空群剑下。”
“三老板马空群?”云在天忽然笑了起来:“傅公子真会说笑话,在下差点让阁下唬住
了。”
傅红雪还想开口,叶开忽然也大笑了起来,笑着拍拍云在天的肩膀。
“你接客来迟,这是傅兄给你的一点小小惩罚。”叶开笑着说:“云兄不会见怪吧?”
“怎么会呢?”云在天说:“接客来迟,本就该罚。”
明明是事实,叶开为什么要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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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眼中的那一抹痛苦还未褪色。
他之所以会痛苦,并不是为了乐乐山的死,而是为了那一种无可奈何的“爱情”。
他也曾有过这种经验,他也曾有过不惜一切的冲动。
虽然现在这一切都己如星辰般遥远,却又如蛆般的附在他的骨髓深处,日夜不停地嚼噬
着他。
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甩脱这蛆般的痛苦。
随着阳光的出现,傅红雪扭动了一下快僵硬的身子,他的视线忽然停留在那一道道透过
窗纸的阳光,他忽然想起由小山丘迸射出的光束。
“你不觉得那个小山丘是关键的所在?”
这是叶开昨夜离去时的一句话,虽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却无疑是一条正确的路。
天虽然亮了,远方虽然有鸡在啼,大地却还是沉睡在一片灰灰蒙蒙的晓曙里。
傅红雪却已下了床,左手仍握着那两柄漆黑的刀。
漆黑如死亡,漆黑如无边元际的夜色。
他又用那奇特笨拙的步法走向房门,正准备去开门时,忽然发现门突然打开了。
门不是被风吹开的,门是让人推开的。
推开门的是一个小小的老头,是追风叟。
傅红雪没有吃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就仿佛他早已知道追风叟会在这个时候推开
这个门。
追风叟笑嘻嘻地看着他:“早。”
“有事吗?”傅红雪冷冷他说。
“当然有事。”追风叟笑着说:“没事谁会一大早就站在别人门口等。”
傅红雪侧过身,让追风叟进入,他才慢慢地走到追风空对面坐下,才问:“什么事?”
“我和我那个老太婆结婚多年了,连个鸡蛋都没有生,所以我们将白依伶当作亲生的一
样疼她。”追风叟说:“所以她的终身大事,我们是不是要慎重一点?”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追风空说:“我们那小小伶儿如果选上你,不就跟阁下有关了。”
傅红雪冷笑着。
“家世背景出身,这些都比较不重要。”追风叟说:“一个女人要有幸福的生活,必须
要丈夫温柔体贴,更主要的是,丈夫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这样生下来的宝宝,才会有健康
的体格。”
追风叟仿佛己将傅红雪当作白依伶的丈夫。
“健康的丈夫是太大的幸福。”追风叟笑笑:“千年以前是这样,我相信千年以后的人
类,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看着傅红雪笑一笑,又接着说:“所以为了我们小小伶儿的幸福,我们就必须先检查
一下她丈夫的身体,这一点你同意吗?”
“有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弄清楚?”傅红雪慢慢他说。
“哪一点?”
“你们在那边一厢情愿地自说自做。”傅红雪说:“有没有考虑到别人或许不答应?”
“没有人会不答应的。”追风叟说:“我们小小伶儿长得又漂亮,陪嫁的条件又那么
好,不答应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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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在天望着叶开,笑着又说:“阁下一定是叶开叶公子。”
“你认得我?”叶开注视着云在天脸上的神情。
“还未识荆。”云在天神色平静他说。
——十年前已经见过了,为什么说不认识呢?
“既不认得,怎知我就是叶开?”
“阁下年纪虽轻,却以一人之力揭发了上官小仙的秘密,破了金钱帮,这种事情又有哪
个不知?哪个不晓?”云在天笑着说。
这些事发生在几年前,也就是马空群他们死后才发生的事,如果云在天十年前死了,又
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
但是他明明已死了。
可是现在这云在天一点也不像是个死人,也不像是别人易容装扮的。
如果是易容的,一定逃不过叶开和傅红雪的眼睛。
“请上车。”云在天说。
叶开微笑着答礼,欲上车前,忽然回头看着傅红雪说:“你是不是和十年前一样,走着
路去?”
傅红雪没有说话,他用动作来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左脚先迈出一步,然后右脚再慢慢
地跟上去,他又用那怪异而奇特的步法走向夜色里。
“他不坐车?”云在天问。
“他喜欢走路。”叶开笑着回答。
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云在天说:“他的腿好像有点毛病?”
“那是腿部麻痹症,从小就有了。”叶开说:“所以又叫‘小儿麻痹症’。”
“小儿麻痹症?”
车厢中舒服而干净,至少可以坐八个人,现在却只有叶开和云在天两人。
“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客人?”叶开双手当枕地靠在车壁上。
“应该还有三位。”云在天说:“不知道花堂主请到了没有?”
“花堂主?”叶开眼里亮起了光芒:“花满天花堂主。”
“你认识他?”
“本应该认识的。”叶开笑了笑:“只可惜我晚来了十年。”
“这话怎讲?”
“如果我早来了十年,不就认识了吗?”叶开笑眯眯地看着他。
“该认识的总会见面。”云在天说:“早晚都一样。”
“对,这句话说对一大半。”叶开说:“不知这辆车上是否备有美酒?”
“有,当然有。”云在天笑着说:“有如此佳客,又怎能无酒?”
云在天从柜子里拿出了两个水晶杯,和一瓶仿佛是竹叶青酒。
一拔开瓶盖,酒香立即四溢,叶开深深吸了口气,满足他说:“这是四十年陈的竹叶
青。”
“闻气已知年份,好,看来叶公子一定是酒中高手。”云在天一边倒酒,一边说。
“爱喝倒是真,高手恐怕未必。”叶开说。
接过酒杯,叶开并没有立即喝,他先将杯口靠近鼻子闻了闻,等酒香入喉后,才一口喝
光杯中酒。
发表于2009-10-13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冷冷他说:“你现在就碰到了一个。”说完后,傅红雪就站起,
又朝门口走去,这一次追风叟没有拦住,他只是说:“有件事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走或是
不走。”
傅红雪停下了脚步:“你说。”
“五十年前,我们夫妻虽然名动江湖,可是三十年前我退出江湖后,就再也不管江湖上
的事,武功当然也搁下了。”追风叟淡淡他说:“更何况江湖代代有新人出,不进则退,这
是一定的道理。”
他站起,慢慢地走至傅红雪面前,又说:“可是如果有必要,我们这对老夫妻还是会动
手,就算打不过别人,就算会因此而死,我们也心甘情愿。”
他注视着傅红雪,然后一字一字他说:“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句话另外一个意思是:“现在你还想走吗?”换句话说:“如果你不答应,那么我们
只有动手了。”
傅红雪懂,追风叟当然知道他懂,他看见傅红雪听完这话后,一点行动也没有,所以他
的嘴角已浮起了笑容。
就在他笑容完全露了出来,他忽然听见傅红雪在说:“我虽然不是湖南人,可是我的脾
气却跟驴一样。”傅红雪也一字一字他说:“此时此地?”
现在这里动手?或是换个地方?这话的意思,追风叟当然懂,所以他脸上的笑容已僵
住,眼中也射出了厉光。
没有风,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
傅红雪没有动,目光依旧冷漠。
追风叟也没有动,他两手空空地垂着,江湖上虽然没有传说他使用哪种兵器,可是傅红
雪却已知道,因为他已感到那股发自兵器上的杀气。
森寒的剑气比冰更寒,剑气从追风叟的身上发了出来,他这个人的本身,竟似比剑更锋
锐。
他本身就是一把剑!
傅红雪出道十多年来,可以说什么样的对手都遇见过,其中自然有一些剑法有独到之处
的剑术名家。
这些人剑法有的轻灵、有的快捷、有的狠辣,但无论什么人,也都要等到剑式刺出后,
才能给别人威胁。
可是此刻这追风叟,他非但长剑还未出手,甚至连什么样的剑都还不知道,傅红雪就已
感觉出他剑气的逼人了。
没有风,可是追风叟的衣衫却已在猎猎飞舞,他的脚步没有动,但傅红雪竟觉得他仿佛
在移动。
傅红雪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追风叟己将全身的精神气力,都化为一股剑气,别
人只能觉出他剑气的逼人,而忘了他本身的存在。
他的人已和剑溶为一体,充沛在房间,充沛在天地间,所以他不动的时候,也似在动,
动的时候,也似不动。
傅红雪终于发现这位前辈名剑客的气魄,他们绝非浪得虚名的。
*支持本书请访问‘幻想时代’以便得到最快的续章。*等到红傅雪想动的时候,已来不
及了,他全身都笼罩在追风叟那逼人的剑气里。
发表于2009-10-13
这是标准酒鬼的喝法。也是标准的喝烈酒方法之一。
先让酒中辣味顺鼻人喉,等喉咙习惯了酒味时,再一口干尽,就不会被酒的辣味所呛到
了。
夜色已深,马蹄声如奔雷般,冲破了无边寂静。
看着车窗外飞过的景象,叶开忽然叹了口气:“今夜不知是否也会有人来吟歌助兴?”
“吟歌助兴?”云在天说:“原来叶兄也好此道,在下可为叶兄安排。”
“多谢云兄。”叶开说:“只可惜我想听的并不是云兄所说的那种。”
“叶兄想听的是何种?”
叶开还是懒洋洋地斜倚在车厢里,忽然抬手敲着车窗,曼声低诵:
“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一人万马堂,刀断刃,人断肠。”
听到这里,云在天仿佛听得很刺耳,却还是勉强在笑着,叶开却仿佛没看见,他又继续
轻吟:
“天皇皇,地皇皇,泪如血,人断肠,一人万马堂,休想回故乡。”
云在天的脸色已渐渐在变了,叶开仍然半眯着眼睛,面带着微笑,他等歌声消失在夜色
中后,才笑着问云在天:
“这支歌,不知云兄以前是否听过?”
“如此妙词佳曲,除了叶兄外,别人恐怕——”
“只可惜此词不是我填,此曲也不是我作的。”叶开笑着说:“我只不过翻版唱一次而
已。”
“哦?”云在天说:“不知这位兄台是谁?”
“死了。”叶开说。
“死了?”
“是的,十年前就已死了。”叶开说:“人既已死,既往不咎,云兄大概也不会怪在下
重新唱出吧?”
“难得一闻叶兄清喉,高兴都来不及,又何来怪罪?”云在天说:“至于歌词吗,万马
堂所受的流言,又何止此而已。”
“云兄果然是心胸开朗,非常人能及。”叶开微笑着说。
云在天淡淡一笑,正想开口时,叶开忽然又问:“不知今夜三老板是否在迎宾处请客?
能否告知?”
“叶兄怎么会知道呢?”云在天一脸惊疑。
“万马堂自东往西,就算用快马急驰,自清晨出发,最快也要到黄昏才走得完。”叶开
说:“万马堂若没有迎宾处,三老板莫非是要请我们去吃早点?”
“阁下年纪轻轻,可是非但见识超人,就连轻微细事都料算如神,在下实在佩服。”云
在天说。
“哪里。”叶开喃喃自语:“我只不过十年前已来过一次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叶开立即笑着说:“我说迎宾处大概已快到了吧?”
“迎宾处就在前面不远。”

昨夜的万马堂是一片荒芜,破瓦残壁,杂草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