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王老先生又笑了,他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很可笑,但是他却回答了。
“自古以来,世上只有一种人才会用死人来看守他的水晶。”“哪种人?”
“死人。”王老先生说:“只有死人才会用死人来看守他的水晶,因为他已经死了,水
晶珠宝是不是被盗走,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回答并不可笑,因为这样的例子非但以前有过,千年以后也一定还会有。
——古往今来的王侯贵族死了之后,通常都会以珠宝黄金殉葬,再以他属下最英勇忠心
的卫士陪葬,来看守他的珠宝和灵魂。
——他自己当然不会知道他这种做法有多么愚蠢。
因为他已经死了。
“可是我没有死。”王老先生说,“至少现在我还没有死,所以我还不会做这种事。”
金鱼笑了,但她却还是忍不住地问:“既然这里是你的宝库,你的宝库里怎么会经常有
死人?”
这个问题就不是可笑的问题了,大多数的人都会这么样问的。
王老先生的回答却是大多数人都不能明了的。
“就因为这里是宝库,”他笑了笑,“所以这里才会有死人。”金鱼不懂:“为什
么?”
“因为有种死人的价值远比珠宝还贵得很。”王老先生说,“这里的死人都是贵的一
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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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边城刀声》第三部 她的扳复
第四章 水晶世界
“因为有种死人的价值比珠宝还要贵得很。”王老先生笑了:“我这里的死人就都是这
一种。”
人死了之后还有什么价值?还有什么用?王老先生自己大概也知道这种说法很难让人了
解,可是他却不等金鱼再问,就忽然改变了话题:“在极西方也有一些历史极悠久的古老国
家。”王老先生说:“在那些国家里,也有一些学识极渊博的智者。”
“我知道。”金鱼说,“我也听说过。”
“那些国家也跟我们一样,也有法律和宗教,在他们信奉的宗教里,也有德高望重的长
老,就好像我们少林武学的护法长老一样。”他说:“我知道其中的一位‘法长老’,就是
个极有智慧,极受人尊敬的人,就好像昔年少林的护法大师‘心眉’一样。”
金鱼虽然没有见过心眉大师,可是她听人说过。
“听说他的师父是被毒死的,所以他除了精研佛学和武道外,对毒药也研究得极透彻,
甚至不惜以肉身遍试百毒,甚至有人说他到晚年时,竟练成了百毒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身
了。”
“法长老的情况也和心眉大师一样。”
“所以我才会提起他这个人。”
“为什么?”
“因为他曾经说过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王老先生不等金鱼再问他,就已经把这件事说
发表于2009-10-13
“哦?”
“藏人要出入死颈时,都是结伴成群而行。”苏明明说:“还必须沿路丢冥纸。”
“为什么?”
“收买那些鬼怪。”
叶开笑了:“想不到妖魔鬼怪也贪财。”
苏明明将目光从远方收回,转头看着他:“走或是不走?”
“什么走或不走?”
“走就是我们在这里等,等到有人要过时,结伴一起过。”苏明明说。
“不走就是回头,回到小镇上去?”叶开说。
“是的。”
叶开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将视线透过风沙,望向远方的群山,看了很久,才说一
个字。
“走。”
“真的?”
“真的。”
“好。”苏明明说:“那我们就在这里扎帐篷,等人来。”
“不,我们现在走。”叶开慢慢他说。
“现在走?”苏明明一怔:“就我们两个人?”
叶开点点头。
“从来没有人敢像我们这样就两个人走过‘死颈’的。”苏明明说。
“现在有了。”叶开一笑:“凡事都有第一次,我们就创个纪录,不是一件很过痛的事
吗?”
“是过瘾。”苏明明说:“死了更过瘤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已随着叶开走向“死颈”。
每个人心里也有个“死颈”,一个很难穿过去的死颈。
如果你一定要穿过去,就一定会伤到这个人的心。
心中有死颈,人伤心。
人在死颈中,就不会伤心了。
伤心的人有时会想死,可是人死了就不会再伤心。
只有死人才不会伤心。
四空气凝结,天地问一片肃杀。
宇宙万事万物都仿佛已静止不动了。
追风叟不动,傅红雪更不会动。
但不管天地问怎么样,太阳始终都是在动。
只是动得缓慢很缓慢而已,所以本来无法直接照进来的阳光,也慢慢地从窗户外照了进
来。
群山环插,壁立千切,青天如一线,道路如羊肠。
一线青天在危岩灰石的狼牙般锐角间,羊肠曲路也崎岖险恶如狼牙。
叶开他们已到了死颈。
插天而立的山岩危石,也像是群狼在等着择人而噬,无论谁走到这里,都难免会惊心动
发表于2009-10-13
了出来:“那位‘法长老’有个非常好的果园,园里种满了各种花卉、水果和蔬菜,他曾经
在他的果园里作了一次非常有趣的试验。” ——他在果园里选了一种最普通的蔬菜,譬如
说是一棵卷心菜,然后他就用一种含有剧毒的蒸馏水去浇这棵卷心菜,一连浇了三天,卷心
菜的叶子就变黄了,而且渐渐枯萎。
——然后他又用这棵卷心菜去喂一只兔子,三个时辰之后,这只兔子就死了。
——他叫他的园丁把这只死兔子的内脏掏出来去喂一只母鸡,第二天母鸡就死了。
——就在这只母鸡作垂死的挣扎时,恰巧有一只老鹰飞过,老鹰把死鸡抓到岩石上,当
点心吃了后,就觉得不舒服,三天后正在空中飞翔时,突然掉了下来。
——法长老又要园丁找到了这只老鹰,抛入鱼塘里,塘里的鳗鱼、鲤鱼和梭子鱼都是很
贪吃的,当然把老鹰的肉大吃一顿。
“如果说第二天有一尾梭子鱼,被送上你的饭桌去招待你的贵客,那么这位客人在第八
天或者第十天之后,就会因肠胃溃烂而死,就算是最有经验的名医和许作,也绝对检查不出
他的死因,更不会想到他是被仇人毒杀而死的。”王老先生笑着说:“这个秘密也许永远都
不会有人知道了,除非……”
说到这里,他忽然不再往下说了,可是听到这里的时候,金鱼又怎么能不听了?所以她
忍不住问:“除非怎么了?”
“除非这个人死了被送到这里。”
“难道你能找出他的死因?”
“如果我能及时剖开他的尸体,找到他胃肠中残存的梭子鱼,那么我非但能找出他的死
因,而且还能找出毒杀他的人。”王老先生悠悠他说:“那么这个死人的价值,就远胜珠宝
了。”
金鱼还是不大懂,又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但从这个死人身上发现一件本来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还因此而知道了一种
能在不知不觉中将人毒杀致死的巧妙方法。”
“毒杀他的那个人的秘密被你发现后,当然也不能不听你的话了。”金鱼说。
“是的。”王老先生笑得很愉快:“事情的结果一定就是这样子的。”
他愉快地看着她,又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死人都是这样子的,有的中了秘密的毒,
有的中了秘密的暗器,有的被人用一种秘密的手法所伤,只要他们的尸体在这里,我就能找
出他们致死的秘密。”
他又说:“对我来说,每一件秘密迟早都会有用的,有时甚至远比珠宝有用。”
二金鱼已经听得愣住了,手心脚底背脊都已沁出冷汗,她瞪大眼睛看着王老先生。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言词态度还是那么斯文优雅,就好像一位伟大的诗人在低诵一首
他生平最伟大得意的杰作。
可是在金鱼眼中看来,这世上绝不会有比他更可怕的人了。王老先生也在看着她,眼中
还是充满了慈祥的笑意:“你愿不愿意去看看我的宝藏?”
听到这句话,金鱼也忽然笑了,她的眼睛里又发出了光,就像是一条雌豹在接受挑战时
所发出的那种光芒一样。
“我当然愿意。”金鱼说:“难道你认为我不敢去?”
无论多曲折漫长的路,总有走完的时候,就正如黑夜总有天明的一刻,他们终于走到通
道的尽头。
发表于2009-10-13
魄,心跳加快。
叶开的心跳得也仿佛比平常快了很多,苏明明仿佛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所以她笑着说:
“你现在总算知道这里没有妖魔鬼怪的传说,别人也不敢单独而走过这里。”
如果有人在这里埋伏,如果有人从这里经过,这无疑就像一个人的颈子已被一条打了死
结的绳索套住,只要埋伏的人一出击,他就会被吊起。
颈断、气绝、人死、死颈。
叶开看了看四周,笑着说:“这里是个埋伏杀人的好地方,恰好我们要来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会——”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他的掌心里忽然冒出冷汗。
因为他已经发觉这个死颈,这条死路,这块死地上居然有人埋伏。
阳光照进,使得房内现出一片灰灰蒙蒙。
人在灰蒙中。
投影在地上的日光,太阳就会射到他的眼睛,那时他就必死无疑。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动呢?全身都己笼罩在追风叟的无形剑气下,根本无法将刀拔出。
刀不拔,又怎么能制敌?太阳已爬上傅红雪的腰部。
也正好射在他漆黑的刀上。
就在这时傅红雪忽然做出了一件他这一生是从未做过,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做的一
件事。
他忽然将一直未曾离开过他手中的刀,抛入阳光里。
从不曾离开过傅红雪手上的刀,已离开了他。
刀一离手,追风叟就笑了,也动了。
他本来空无一物的双手,忽然问多出了两把剑。
左右各一剑。
两把很小的剑。
一尺八寸的剑。
两道剑光闪起,往不同方向闪出。
一道闪向空中的刀。
一道直取傅红雪的咽喉。
两道剑光虽然不是同时闪起,却是同时到达它们的目的地。
空中的刀。
傅红雪的咽喉。
身在险恶的死颈中。
叶开终于看见峭壁上有一条诡秘、怪异的人影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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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第四章 金鱼的笑容>>
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
第四章 金鱼的笑容
峭壁笔直,直人云霄。
纯白的云朵里慢慢地浮出一个人影。一个诡橘、怪异的人影。
发表于2009-10-13
这个人影仿佛是个女的,她那长长的秀发迎风飘荡,身上淡黄的衣裙也在飘动,就仿佛
水中的金鱼在摇头摆尾。
叶开和苏明明目露惊疑地看着这个在峭壁上出现的人影。她是人?是鬼?或是传说中的
妖魔?太阳酷热,苏明明却觉得一股寒意自骨髓深处透出,她的手竟不知不觉中紧握着叶开
的手。
叶开没有动,他的手也紧握着苏明明的手。
在一个完全陌生而地势又险恶的地方,忽然在最佳埋伏之处出现一个“人”。
不管这个“人”是谁,只要她一掌攻来,叶开他们必然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因为他们
现在就仿佛被人捏住七寸之处的蛇一样。
而这个捏住七寸的人就站在峭壁浮云间。
叶开额角上忽然凸起一根青筋,青筋在不停地跳动,每到了真正紧张时,他的这根筋才
会跳。
他虽然在看着峭壁上的这个“人”,脑海里却在思索着应变之策。
在他还没有想出方法时,峭壁上的这个“人”忽然张开了双臂,燕子般的跃到危石上,
站在阳光上,大声他说:“明明,我想你!”
她的声音明朗愉快,一点也不像妖魔鬼怪的声音,她的人更不像妖魔鬼怪,她是个青春
活泼的小姑娘。
过了死颈,就是一片沃野的平原。
距离圣地拉萨,已经不远了。
金鱼的帐篷就搭在这里。
金鱼就是刚刚出现在峭壁上的女孩,她是来接应苏明明的。“可是我又想吓唬吓唬
你。”金鱼的笑声如阳光般明朗:“偏偏我又不想把你给吓死。”
叶开在笑,他从来未见过如此明朗、如此令人愉快的女孩子。
她并不能算是完美元暇的绝色美人,她的鼻子有一点弯曲,但是她的眼波明媚,雪白的
皮肤光滑柔嫩。
叶开发现她居然也很喜欢笑,又发现苏明明也很喜欢捏她的鼻子。
现在苏明明就正在捏着她的鼻子。
“你答应过我,这一次绝不出来乱跑的。”苏明明明说:“为什么又跑出来了?”
金鱼轻巧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捏我的鼻子?”金鱼反问:“是不是想把我的鼻子捏得像你一样好
看?”
叶开笑了。
金鱼回过头,看着他:“他是谁?”
“我叫叶开。”叶开笑着说:“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叶开?”金鱼又笑了:“如果你有个弟弟的话,一定叫叶关。”“这一点恐怕不能如
你愿了。”叶开笑着说:“我是独生子。”金鱼又盯着叶开看了半天。
“我喜欢会笑的人。”金鱼又开始笑:“现在我已经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她忽然也像刚才抱住苏明明那样抱住了叶开,在他的额上亲了亲。
“我明明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金鱼说:“她喜欢的人我都喜欢。”
叶开的脸没有红,因为金鱼的脸也没有红。
发表于2009-10-13
且身上也没有鲜血淋漓的伤口。
只是其中有一个人的鼻子扁了而已。
三个人脸上也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他们显然也是被人杀死的,而且是致命的。
只是这三个人身上并没有剑伤,其中有一个人的喉咙仿佛有一个洞。
这三个人和刚刚那三个人唯一比较不同的是,这三个人都已死了很久,最少已经有一天
了。
金鱼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三个人,也不想问他们是谁?王老先生却主动地告诉她。
“他们也是我的属下,他们活着的时候代号是‘六号’、‘十六号’、‘二十六号’,
他们本来也可以算是一流的剑客。”
“所以你才会派他们去刺杀叶开?”金鱼说:“他们真的都是死在叶开的手里?”
“是的。”王老先生淡淡他说:“我派他们去刺杀叶开的,也正如我刚才派那三个人到
这里来一样,早已知道他们必死无疑。”
他淡淡他说出这句话,连一点内疚的意思都没有。
金鱼实在忍不住他说:“他们都是你忠心的属下,你为什么还要他们去送死?你难道真
的只为了要看他们的伤口而已?”
王老先生又淡淡地笑了:“他们反正迟早要为我死的,他们自己都觉得死而无憾,我又
何必为他们难受?”
——自古以来绝代袅雄,大都是无情的人。
王老先生又在凝视着水晶棺材内的三个人,又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问金鱼:“你看不看
得出这三个人的致命伤口在哪里?”
这三个人的致命伤口也在必然致死的要害处,只是他们都好像不是让剑杀死的。
一个的鼻子扁了碎了,显然是让人一拳打死的,另一个外表上看不出任何伤痕,但你如
果仔细看,一定可以看出他的胸口凹进去了一个洞,正好在心脏部位,这个人显然也是一拳
致命的。
——叶开的拳真的那么厉害吗?金鱼又看向第三个人,这个人的致命伤口在咽喉,伤口
很小,流出的血也不多,这是被什么武器伤的呢?“这是飞刀所伤的。”王老先生忽然说: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飞刀?金鱼又仔细地看一看第三个人咽喉的伤口。
“我知道你一定也看出了他们的致命伤。”王老先生说:“只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在多看
几眼,看得仔细一点。”
他又补充的说:“你最好把这边三个人和那边三个人致命的伤口部位都仔细再看看,看
得越仔细越好。”
金鱼毕竟是个女孩子,对死人多多少少总有几分憎厌恐惧,心里虽然明知道他叫她这么
做,必有深意,却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不看,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看?”
“别的死人当然没有什么好看,这里的死人却好看得很。”王老先生说:“想来看看他
们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你若真的不看,实在是痛失良机。”
“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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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叶开。”“我为什么要问他。”金鱼说:“你会让我去问他吗?”
金鱼已知道了那么多的秘密,王老先生还会让她走出这“猴园”吗?这个问题才是金鱼
发表于2009-10-13
她抱住他时,就像是阳光普照大地一般,明朗而自然,又像是水中金鱼在互相追逐般的
纯真。
叶开绝不是个扭扭捏捏的男人,很少能把心里想说的话忍住不说。
“我也喜欢你。”他说:“真的很喜欢。”
就在他们两个互相喜欢对方时,站在一旁的苏明明虽然也在笑,可是在她眼中最深处
里,忽然出现了一丝后悔。
后悔?她后悔什么?后悔带叶开来拉萨?二两道剑光,一道划向空中的刀,一道划向傅
红雪的咽喉。
追风叟的剑终于出鞘了,他用的剑居然是女人用的剑。
傅红雪左手抛刀的同时,右手已伸入怀里,将乐乐山临死前托付给他的那包珠宝拿了出
来。
这时,追风叟的剑已离他的咽喉不及三寸,傅红雪迅速退后一步,右手中的那包珠宝迎
向剑尖。
“当”的一声,接着就是滴滴落落的珠宝掉地声。
一剑刺落刀,一剑刺掉珠宝。
珠宝散落满地,凝结的杀气也在一瞬间消失。
追风叟的双手又垂着,那两把小小的剑又不见了,他站的姿势仍和未出手前一样,只是
那股逼人的杀气已消失无踪。
只是眉宇间仿佛苍老了许多,他整个人的神情、态度、气势都已完全改变。
——剑客的剑,有时候就像是钱一样,在某些方面来说几乎完全一样。
一个剑客手里是不是有剑,就好像一个人手里是不是有钱一样,往往可以改变他们的一
切。
——如果一个剑客手里没有剑,一个人身边没有钱,一口空米袋里没有米,都是一样站
不起来的。
傅红雪也没有动,他依然冷冷地看着追风叟。
追风叟却没有再看他,他的目光仿佛停留在傅红雪的身上,又仿佛流连在远方。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过了很久,追风叟忽然开口,忽然说了一句话:“你怎么知
道我是用两把剑?”
傅红雪将视线移到他的两手:“通常的人只有右手有练剑的痕迹。”
他说:“而你两手都有痕迹。”
“所以你就抛刀引开我的一剑?”
“我只有这个办法。”傅红雪淡淡他说:“你就算是只有一把,我都没有把握能应付得
了。”
这是实话,因为追风叟来之前,已先将精、气、神培养到巅峰,傅红雪就算一见面就拔
刀,也很难攻破他的“气”。
追风叟用那双苍老许多的眼睛看着傅红雪,他的声音听起来也仿佛苍老了许多。
“很好,很好……”追风叟喃喃他说:“你果然有取胜的道理。”
“在下取巧,虽然侥幸逃脱前辈剑下,但也未能取胜。”傅红雪说:“前辈何苦……”
“你不必说了!”
追风叟目光凝注着他,良久良久,也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忽然转身,大踏步向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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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关切的,然而王老先生却笑了笑,又将话题转回。
“荆无命这个人你听说过?”王老先生问。
“听过。”金鱼只好回答:“听说他是上官金虹的左右手。”“荆无命这个人是个怪
人,他一生中只痴于两件事情。”王老先生说:“一件痴于上官金虹,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
种痴,而是尊敬、崇拜的痴,另一件就是痴于剑。”
他顿了顿,又说:“除了上官金虹外,不管你是什么人,跟他有什么交情,都休想说动
他为你去做一件小事。”
“我也听说过他的脾气。”
“可是他现在却在我这里替我看死人。”王老先生说:“否则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
来此呢?”
“我不信。”金鱼说:“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他为什么要来这里看这三个死人?”
王老先生叹了口气:“你心里明明已经知道他为什么要看这三个死人,为什么偏偏还要
说不信?”
他苦笑着,又说:“女人们为什么总是要口是心非呢?金鱼忽然苦笑:“因为女人就是
女人,总是跟男人有点不同的,何况是男人们说话口是心非的也不见得比女人少。”
“好,说得好。”王老先生忽然拉住金鱼的手:“来,我再带你去看一个人。”
王老先生要金鱼看的这个人也是个死人,这个人的棺材就在后面第三排的中间。
这个人紫面虬髯,身材雄伟,虽然已经死了很久,尸体却仍然保持得非常完好,依稀可
以看出他活着时那种不可一世的威猛染骛的气势。
尸体上垫满了上好的防腐香料,尸体右手旁放着条巨大的狼牙棒。
寒光闪闪,就像是狼口中的森森白牙,这显然就是他生前擅使的兵器。
金鱼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件兵器至少也有七八十斤重,臂上若没有千斤神力,休想将
它运用自如。
“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准?”王老先生问。
金鱼摇摇头。
“你当然不会知道的,你的年纪太小了。”他叹息他说:“可是三十年前‘天狼’狼雄
以掌中一条狼牙棒纵横天下,江湖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尤其是使剑的人,听到了他的名
字更是谈狼变色,比孩子们怕老虎还要怕得厉害。”
“你为什么要说尤其是使剑的人?”
“因为他的父母都是死在别人的剑下,所以他特地打造了这根份量奇重的狼牙棒,而且
练成了一套特别的招式,专破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王老先生说:“剑是轻灵,他这件兵
器正是剑的克星。”
他又说:“当年天下公认的前十五名剑法名家中,至少有十个人是死在他这条狼牙棒之
下的,连武当四剑客中的清风子都难幸免。”
“我不信。”金鱼又说:“他若真是这么厉害,为什么他会死在别人手里?”
王老先生没有马上回答,他笑笑将旁边的十口水晶棺材一一打开,露出了十个死人的尸
体。
这些人的尸体虽然也保存得很好,但是死得太惨了,大多都是头颅已被击碎,还有两个
前胸的肋骨都已碎断了。
所以尸体保存得越完美,看来反而更诡异可怕。
发表于2009-10-13
“这就是当年死在他手下的十大剑法高手。”王老先生指着其中一个黄冠道人:“这就
是武当四剑客中出手最毒辣犀利的清风子。”
他回头看着金鱼:“现在你信不信?”
金鱼闭上嘴,眼睛却张得大大的,盯着天狼咽喉上致命的伤口。
伤口很小,显然是剑伤。
金鱼忽然又冷笑:“我还是不信。”
“你不信什么?”
“他的狼牙棒果真的能破天下各种剑法。”金鱼说:“他自己为什么也会死在别的人剑
下?”
“好,问得好。”王老先生说:“问得有理。”
“问得如果真有理,答的恐怕就未必能有理了。”
“未必。”
“未必什么?”
“有理的未必就是有理,无理的也未必就是元理。”王老先生说:“世上本来就没有必
然不变的事,所以专破天下剑法的天狼也未必就不会死在别人的剑下。”
“他是怎么死的?”
“他会死在别人的剑下,只因为有个痴于剑的人已经到了这里,将死在他手下的十位剑
客的尸体仔细地研究了三年,已经从他们致命的伤口上,看出这天狼那致命一击的出手方位
和招式变化,再从他们本身的剑法变化中,悟出了天狼克制他们剑法用的方法。”王老先生
说:“所以三年之后,这个痴于剑的人出去找天狼决战时,不出十招,就已将天狼刺杀于剑
下。”
金鱼已说不出话了,她终于明白荆无命为什么要在这里看死人,因为他要找出叶开武功
的路数,最重要的是他的“小李飞刀”。
叶开虽然和荆元命没有什么瓜葛,可是他们的上一代却有。
上官金虹是死在李寻欢的飞刀下,所以荆无命要报仇,就必须先研究“小李飞刀”的武
功,所以他才会到这里来。
因为叶开一向很少杀人的,但是王老先生却可以安排某些事,让叶开不得不杀人。
想通了这些事后,金鱼的心更冷了。
五荆无命是个剑痴,如果知道世上有“天狼”狼雄这么样一个人,当然不惜牺牲一切都
要击败他的,而且要用剑来击败他。
所以他才不惜破坏自己的原则,来到王老先生这里,为的不止是要杀“天狼”,最主要
的是要印证“从尸体上的伤口是否能找出敌方武功的路数”这件事。
等他证明了可能“这么做”时,他当然更不会离开王老先生这里了,因为这里他可以得
到他所需要的——被叶开杀死的人。
现在他已有三个尸体,是否已看出了叶开武功的秘密呢?金鱼忍不住地回头看向那三个
被叶开杀死的死人。
王老先生却在看着她,嘴里依旧在解释着“看死人”的功用。“一个有经验的人,就不
难从一个致命的伤口看出这个人对手的武功的路数,甚至连他招式的变化、出手的部位、刺
击的方向、所用的力量和速度都不难看得出来。”他笑望着金鱼:“你信不信?”
“我不信。”金鱼说。
发表于2009-10-13
“不信?”
金鱼忽然嫣然一笑:“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就算有一千一万个相信,嘴里也还是要说不信
的,你为什么还要问呢?”
王老先生也笑了:“那么我说的话你都相信了?”
“不相信。”金鱼故意眨了眨眼:“连一句都不信。”
王老先生故意叹了口气:“那么你也不必听我的话,去看那六个死人了。”
“我当然不会去看,绝不会再去看一眼,因为……”她忽又嫣然而笑:“因为我早就看
清楚了。”
“哦?什么时候去看的?”
“就在我嘴里说绝不去看的时候。”
“我怎么不知道?”王老先生故意张大了眼睛。
“女孩子要看男人的时候,怎么会让别的男人知道。”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也是男人。”金鱼笑了:“在我们女孩子眼里看来,男人就是男人,不管死活都
一样。”
“好,说得好。”王老先生又大笑了:“也骂得好。”
他大笑,金鱼却不笑了,她的神色忽然变得很严肃,忽然说:“我真的已经仔细看过那
六个死人,而且已经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哦?什么事?”
“那六个人是被不同的两个人所杀,可是他们伤口的部位却完全一样,只是被不同的武
器所伤而已。”金鱼说出了她的观感之后,立刻又加以修正:“不是六个人都一样,而是五
号和六号一样,十五号和十六号一样,二十五号和二十六号一样。”
王老先生赞许地点头。
“不仅伤口的部位在一样的地方,而且连刺杀他们那致命的一击所用的招式和力量都是
一样,绝对是用同样的一种手法。”
金鱼说:“只是不同的兵器而已。”
“一个是用拳和飞刀,一个完全是用剑。”王老先生说。
“是的。”金鱼说:“所以我又有一个疑问。”
“说。”
“荆无命和叶开绝对是完全不同的师父所教出来的。可是照尸体的伤口看来,荆无命仿
佛会叶开的武功。”金鱼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老先生在笑。
“难道荆无命己学会了叶开的武功?”
“不是学会。”王老先生说:“荆无命只是从尸体上的伤口研究出叶开出手的路数,然
后照着他的路数用剑使出来而已。”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荆无命既然能用和叶开一样的手法,将这一组人刺杀于剑下,要
杀叶开好像也不大难了?”金鱼问。
玉老先生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盯着她看,从她乌黑的头发,宽广的前额,一直看到她
穿着双缎子鞋的纤巧的脚,然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像你这么样一个女人,叶开居然会没注意到。”王老先生摇头叹息:“他究竟是个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