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不信?”
金鱼忽然嫣然一笑:“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就算有一千一万个相信,嘴里也还是要说不信
的,你为什么还要问呢?”
王老先生也笑了:“那么我说的话你都相信了?”
“不相信。”金鱼故意眨了眨眼:“连一句都不信。”
王老先生故意叹了口气:“那么你也不必听我的话,去看那六个死人了。”
“我当然不会去看,绝不会再去看一眼,因为……”她忽又嫣然而笑:“因为我早就看
清楚了。”
“哦?什么时候去看的?”
“就在我嘴里说绝不去看的时候。”
“我怎么不知道?”王老先生故意张大了眼睛。
“女孩子要看男人的时候,怎么会让别的男人知道。”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也是男人。”金鱼笑了:“在我们女孩子眼里看来,男人就是男人,不管死活都
一样。”
“好,说得好。”王老先生又大笑了:“也骂得好。”
他大笑,金鱼却不笑了,她的神色忽然变得很严肃,忽然说:“我真的已经仔细看过那
六个死人,而且已经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哦?什么事?”
“那六个人是被不同的两个人所杀,可是他们伤口的部位却完全一样,只是被不同的武
器所伤而已。”金鱼说出了她的观感之后,立刻又加以修正:“不是六个人都一样,而是五
号和六号一样,十五号和十六号一样,二十五号和二十六号一样。”
王老先生赞许地点头。
“不仅伤口的部位在一样的地方,而且连刺杀他们那致命的一击所用的招式和力量都是
一样,绝对是用同样的一种手法。”
金鱼说:“只是不同的兵器而已。”
“一个是用拳和飞刀,一个完全是用剑。”王老先生说。
“是的。”金鱼说:“所以我又有一个疑问。”
“说。”
“荆无命和叶开绝对是完全不同的师父所教出来的。可是照尸体的伤口看来,荆无命仿
佛会叶开的武功。”金鱼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老先生在笑。
“难道荆无命己学会了叶开的武功?”
“不是学会。”王老先生说:“荆无命只是从尸体上的伤口研究出叶开出手的路数,然
后照着他的路数用剑使出来而已。”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荆无命既然能用和叶开一样的手法,将这一组人刺杀于剑下,要
杀叶开好像也不大难了?”金鱼问。
玉老先生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盯着她看,从她乌黑的头发,宽广的前额,一直看到她
穿着双缎子鞋的纤巧的脚,然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像你这么样一个女人,叶开居然会没注意到。”王老先生摇头叹息:“他究竟是个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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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一闪,已入咽喉,刀的长短形状,又有谁能看得清楚?
“所以直到今天,这还是武林中一个最大的谜。”鱼说:“我们费尽了苦心,还是没法
子打造出一柄同样的飞刀来。”
“小李飞刀本就无法假冒的。”傅红雪冷冷他说。
金鱼忽然神秘的笑着:“幸好我们已不必再仿造了。”
她的手忽然一扬,手中忽然多出了柄飞刀。
三寸七分长的飞刀。
看着金鱼手中的飞刀,傅红雪眼睛忽然一皱:“小李飞刀?”
“是的。”金鱼笑着说:“如假包换的小李飞刀。”
“叶开人呢?”傅红雪忽然问。
“叶开?”金鱼一怔:“你怎么忽然问到他呢?”
傅红雪盯着她手中的刀:“这是叶开的飞刀。”
“哦?”她问:“你怎么会说这是叶开的飞刀,而不是李寻欢的刀?”
“李大侠傲游江湖已有四五十年了,他的侠踪至少已有二三十年未在江湖中出现过。”
傅红雪说:“他人在江湖时,飞刀都已很难让人见到了,更何况久未露面。”
他看着她手中的刀,又说:“叶开前些日子失踪,而你们也忽然间有了飞刀,这种事就
等于一加一。”
金鱼笑了:“不错,这是叶开的刀,至于叶开的人在哪里,你该知道的时候,一定会让
你知道。”
金鱼将飞刀摆在那柄漆黑如死亡的刀旁边,然后摘下了那柄漆黑的刀。
刀光一闪,刀已出鞘。
“我知道这柄刀不是给人看的。”金鱼笑着说:“只怕连你自己都很少看到。”
傅红雪的脸色苍白,苍白得几乎透明,声音却更冷:“我知道有些人也一样。”
“人?”
“有些人虽然早已名动江湖,杀人无算,但却从来也没有人能见到他的真面目。”傅红
雪冷冷他说:“就像‘猴园’的主人公一样。”
“王老先生?”
“是的。”
金鱼笑了笑:“他有名?有什么名?”
傅红雪冷冷地注视着她。
“点苍的玉剑客王善生、山东快剑工正中、霸王庄追魂枪王明默,这些都是江湖上有
名,却很难见到的人。”傅红雪冷冷他说:“只是他们都不是‘猴园’的主人。”
“他们为什么不是?”
“他们太年轻了,他们成名至今只有二三十年,每个人的年纪都在五十到六十之间而
已。”傅红雪说:“一个人既然被称为老先生,那么他的年纪至少也要有八十以上。”
“哦?”
“所以我算来算去,只有一个人符合。”
“谁?”
“王怜花?”
“王怜花?”金鱼一怔:“你说的是和沈浪、朱七、熊猫儿齐名的王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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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还是条猪?”
“本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金鱼说:“现在我总算想通了。”
“他是什么?”
“他根本就不是个东西,他是个人。”金鱼说:“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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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边城刀声》第三部 她的扳复
第五章 第一次接触

一座深山。
在山中的云处,有一幢木屋。
傅红雪就将风铃带回了这里。
风铃虽然未伤及要害,却也伤得不轻,幸好傅红雪果然是疗伤的高手,所以到了木屋的
第七天,风铃已能下床做任何事了。
风铃是被一阵极有韵律的劈柴声吵醒的,她从恍惚的梦境中醒来时,发现昨夜呼啸的风
声已经渐渐开始在深山中消失,木屋外却已响起了一阵阵的劈柴声。
风铃知道傅红雪又开始在劈柴了,她下床,披上一件晨衣走了出去,倚在门外的檐柱
旁,注视着正在专心劈柴的傅红雪。
他用一种非常奇特非常有效又非常优雅的方式在劈柴,他的动作并不快,他用的斧也不
利,可是在他斧下的硬柴裂开时,却像是一连串爆竹中的火花。
风铃看着他,看得仿佛有点痴了。
等他停下来抹汗时,才发觉她站在门旁,这时因运动后的健康汗珠又已在他的脸上冒了
出来。
“在这里你睡得好吗?”傅红雪弯身下去整理已劈好的木柴。
“你说呢?”
风铃笑了,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忽然绽起的那一朵笑容,就像是白云中忽然绽开的一朵
梅花。
傅红雪回头看她,看着她的笑,他忽然发觉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将她带来这里。
因为她寂寞。
她虽然在笑,却笑得好寂寞好寂寞。
——寂寞岂非是永恒地伴着傅红雪?
——那么他忽然发现一个和他一样拥有寂寞的女人,当然就会去“接纳她”了。
——自有人类以来,很多的爱情岂非是因“寂寞”而产生的?
晨雾还在山中留恋,凤铃的人就在雾中,她看着抱着大柴的傅红雪说:“今天你想吃什
么?”
傅红雪本来已开始走了,可是在听见她这一句话后,就停了下来,用一种很疑惑的眼光
看着她。
“今天你想吃什么?”风铃笑着说:“我下厨煮给你吃。”
“你?”傅红雪说:“你会煮?”
发表于2009-10-13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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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边城刀声》第五部 刀里的情仇
第三章 圣母峰上的传说
江湖中发生的事,千变万化,鱼龙曼衍,几乎在匆匆一瞬间,都可能会发生一些充满了
浪漫与激情,冒险与刺激的事。
江湖中每一代都会有一些人物产生,如楚留香时代,就有胡铁花、姬冰雁、无花和尚、
编幅公子原随云……李寻欢时代有上官金虹、阿飞、荆无命、林仙儿、孙小红。
沈浪则是李寻欢上一代的人,可是有关他的故事,至今还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事。
王怜花是沈浪那一时代的风云人物,在那个时代,他就已成了传奇人物,他的一举一
动,都是受人注意的,他所参与的每一件事,都是江湖中最热门的话题。
他之所以会如此引人注目,并不是因为他的“亦正亦邪”的个性,而是他那多采多姿的
武学。
他会的武功很多,其中最吸引人的是,凭着一双手,可以任意的将人改变形象,他的易
容术,至今仍是武林第一。
他成名的时候,虽然才只二十多岁,可是到了现在,江湖已过了两代,他如果还活着,
至少也有九十几岁了。
九十多岁对于一般人来讲,也许已经是个老态龙钟的人了,可是对武功高深、易容第一
的王怜花来讲,年岁在他身上不会留下太大的痕迹。
“王怜花?”
金鱼虽然愣了一下,但随即又笑了,而且笑得仿佛很奇怪,很神秘。
“你怎么会猜到他?”她银铃般的笑声仍在响着:“你怎么不猜是别人呢?这个问题,
傅红雪没有回答,但他却又问:“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见我?”
“快了。”
这句话无疑已承认“猴园”的主人工老先生就是王怜花。
“既然已快了,现在又何必还要苦练拔剑?”傅红雪冷冷他说。
——那单调、短促、尖锐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响着,一声接着一声,难道这就是拔剑的声
音?“剑法千变万化,拔剑却只不过是其中最简单的动作。”金鱼说:“刀法也一样,你拔
刀练了多少年?”
“十八年。”
“就只这么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你就练了十八年?”金鱼说。“我只恨未能多练些时
候。”
金鱼凝视着他,忽然说:“这次你错了。”
“哦?”
“有两件事你错了。”金鱼笑着说:“第一,他并不是在拔剑。”“不是?”
“他在拔刀。”
“拔刀?”傅红雪的瞳孔忽然一缩。
“第二,他不是王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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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傅红雪又是一惊:“你说‘猴园’的主人公不是王怜花?”
“她说的是在练拔刀的那个人不是王怜花。”
这个声音不是金鱼的,这是一个很慈祥很可亲的声音,这个声音就发自傅红雪的身后。
慈祥可亲、优柔从容的声音,显示出这个人教养良好,彬彬有札。
多礼本就是冷淡的另一面。
这声音却又偏偏带着种奇异的热情。
一种几乎已接近残酷的热情。
如果天地间真的有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那么无疑就是从这种“残酷的热情”中产生出
来的。
也只有像王怜花这样的人,才会有这种可怕的热情。
现在他已到了傅红雪的身后,他的掌中若有兵刃,已随时都可以刺人傅红雪的要害中。
傅红雪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他不能动。
就在声音刚响起时,他已感觉到一种无坚不摧、元孔不入的杀气袭背而来,只要他一
动,无论什么动作,都可能为对方造成一个出手的机会。
就连一根肌肉的抽紧,也可能造成致命的错误,虽然他明知像王怜花这样的人,是绝不
会在他背后出手的,可是他不能不防。
他的头发虽已发白,眼尾虽有老人的皱纹,但是他的眼中却有和蔼与智慧、慈祥和童稚
般的光芒。
他就满脸慈祥仪容地站在傅红雪身后,站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笑声更优雅有礼。
“果然不愧为天下无双的高手。”王老先生说。
傅红雪保持沉默。
金鱼却开了口:“他连动都没有动,你就能看出他是高手?”
“就因为他没有动,所以才是天下无双的高手。”王老先生说。
“难道不动比动还难?”金鱼问。
“难多了。”王老先生笑着说。
“我不懂。”
“你应该懂。”王老先生说:“你若是傅红雪,若是知道像我这么样的一个人忽然到了
你身后,你会怎么样?”
“我一定会很吃惊。”
“吃惊难免要警戒提防,就难免要动。”王老先生说:“只要你一动,你就死定了。”
“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会从什么地方出手,所以无论你怎么移动,都可能造成致命的错
误。”王老先生说。
“我懂了。”金鱼说:“像你这么样的对手,若是忽然到了一个人的身后,无论谁都难
免会紧张的,就算人不动,背上的肌肉也难免会抽筋。”
“可是他没有。”王老先生叹了口气:“我虽然已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他全身上下连一
点变化都没有。”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不动的确比动难得多。”金鱼也叹了口气。
——你若知道王怜花这么样一个人站在自己背后,全身肌肉还能保持放松,那么你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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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神经一定还冰冷得多。
“他不动你难道就没有机会出手?”金鱼又问。
“不动就是动。”王老先生笑着说:“所有动作变化的终点,就是不动。”
“空门大多,反而变得没有空门了。”金鱼说:“因为整个人都已变成空的,空空荡
荡,虚元飘渺,所以你反而不知道应该从何出手?”
“这道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懂的。”王老先生笑得很慈祥。
“可是连我都知道你根本不会在他背后出手,他又怎么不会知道呢?”金鱼又问。
王老先生没有马上回答,他先叹了口气,然后从傅红雪身后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安祥而
稳定,他走到傅红雪的面前停了下来,然后转身,面对着傅红雪。
“因为你是傅红雪,我是王怜花。”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工怜花,王怜花慈容满脸地注视着傅红雪。
“她刚刚说你第二件错了的事,是说外面练拔刀的这个人不是我。”王怜花笑着说。
傅红雪仍然不动。
“近百年来,江湖中名刀如林,新创的刀法就有八十六种,千变万化,各有奇招。”王
怜花说:“有些刀法之招数怪异,简直已令人不可思议,可是拔刀的动作,却还是只有一种
而已。”
“不是只有一种。”傅红雪终于开口:“是只有一种最快。”
“哪一种?”
“最简单的一种,就是最快的一种。”傅红雪说。
“那也得经过千变万化之后,才能归真反璞。”王怜花说。
——武功中的所有变化,本就变不出这个“快”字。
“外面这个人苦练了五年,才找出这一种方法来。”王怜花说:“就只这么样一个简单
的动作,他也已练了十八年,至今还在练,每天至少都要练三个时辰。”
他凝视着傅红雪,慈祥的眼波忽然变得利如刀锋,一字字他说:“你知不知道他如此苦
练拔刀,为的是什么?”
“为了对付我?”
“你又错了。”王怜花又叹了口气:“他并不是一定要对付你,也并不是只为了要对付
你一个人。”
“哦?”
“他要对付的,是普天之下所有的武林高手。”王怜花说:“因为他决心要做天下第一
人。”
傅红雪冷冷一笑:“难道他认为只要击败了我,就是天下第一人?”
“直到目前为止,他都是这么想的。”王怜花说。
“那么他就错了。”傅红雪说:“江湖中藏龙卧虎,风尘中尤多异人,武功远胜于我
的,还不知有多少。”
“可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击败你。”王怜花笑着说:“我也看得出要击败你并不是
件容易的事。到这里来的人,你的确是最特别的一个。”
傅红雪不语。
“墙上挂的这些武器,不但收集齐全,而且都是精品,只要是练过武的人,都难免会多
看几眼的,只有你居然能全不动心。”王怜花忽然叹了口气:“最奇怪的是,大厅的右边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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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别离忽然仰头长叹了一声。
马空群不明白他为何此时叹了这么一声,所以就问:“萧老弟为何忽然叹了这么一口
气?”
“十年的岁月虽然未曾让你苍老,可是却令你得了健忘症。”
“健忘症?”马空群一脸疑惑。
萧别离忽然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马老板竟然忘了我的双腿是残废的。”
他抬起头来,注视着马空群,又说:“我双腿如能健步如飞的话,定然会来拜访马老板
了。”
马空群当然听得懂他话的意思,所以他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之后,马上笑了起来。
“萧老弟既然已有怪罪之意,我怎么又能不闻弦而知雅意呢?该罚,该罚。”马空群笑
着说:“今天就让我好好罚个够。”
“讲罚我不敢。”萧别离笑了:“十年未曾好好喝过酒了,今天我俩就喝个够吧!”

踩着昨夜的露珠,想起今天清晨和苏明明的对话,叶开不由得笑了。
“现在天已微微亮了,我们可以出发了。”苏明明对着叶开说。
“请你用单数,不要用双数。”叶开笑着说。
“单数?双数?”苏明明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不是我们。”叶开说。
“我?”苏明明总算懂了他的意思了:“你想一个人去?”
“不是想,是肯定的。”叶开说:“这又不是去逛市集,人多热闹。”
“就因为危险,所以才要两个人去,才好有个照应呀!”苏明明说:“况且金鱼昨夜说
不定已去了‘猴园’,那我就更有责任去找她。”
“那你就更不应该去。”
“为什么?”
“如果‘猴园’的人拿金鱼来威胁你,你怎么办?”叶开说。
“我……”
“我就不同了。”叶开笑了:“我的心有时就跟铁做的一样,该硬的时候,我绝对不会
心软的。”
“可是你一个人去,万一有什么危险呢?”苏明明关心地看着他。
“不会有危险的。”叶开说:“因为我是登门拜访的。”
“登门拜访?”
“是的。”叶开说:“与其翻墙而入,不如堂堂皇皇地从大门进去。”
露水虽然已浸湿了叶开的鞋子,但是他却无所谓,因为从这里他已看见了“猴园”的大
门了。
天晴。
叶开走到“猴园”的大门前,才发现围墙很高,大约有五六个人高,本来锁着的大门,
现在却是开着的。
从外面看进去,可以看到庭院里有一道九曲桥,桥下的流水迎着阳光在闪着金光。
桥尽头外有个小小的八角亭,亭子里有两个人正在下棋。
虽然远远地看不清楚这两个人的脸,可是从装扮上,叶开可以肯定这两个人是追风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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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这幅画,你居然连看都没看一眼。”
“右边?”傅红雪一怔:“右边墙上有画?”
傅红雪记得画是在大厅门口的正对面墙上,右边墙上明明是空的,怎么会有画呢?“只
要你去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画了。”王怜花笑着说。
傅红雪当然要看,他一转头,整个人就楞住了。
明明空无一物的墙上,现在却有了一幅画。
四画上的人物繁多,栩栩如生。
画的仿佛是一段故事,每一段故事中,都有一个相同的人,这个人就是傅红雪。
傅红雪一转头,第一眼就看见了他自己。
——阴暗的天气,边睡上的小镇,长街上有座酒楼,酒楼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叶开,一
个是傅红雪。
“你应该记得,这是你十年前头一次到‘相聚楼,遇见叶开时的情景。”王怜花说。
傅红雪当然记得,那时是他第一次带着那柄漆黑的刀,怀着满腔的仇恨,到边城欲找万
马堂的马空群报仇。
——在第二段画面上,是傅红雪在一个幽暗的房间内,和一个女人缠绵在一起。
画中的女人就是翠浓,傅红雪当然忘不了那一夜的激情,在看到这一段画时,傅红雪的
眼中又露出了痛苦之色,可是他的心里想的却是风铃。
风铃你如今在何处?是不是已落人了王怜花的手里?抑或是如你信上所说的,你那么
做,只是为了要报仇?王怜花在注视着傅红雪,金鱼也在看着他。
眼中虽然露出了痛苦之色,但那也只是一闪即过,傅红雪很快地就将目光移向第三段画
上。
——画中是万马堂的迎宾处,有一大堆人坐着,高居主人位的是马空群,叶开就坐在傅
红雪的旁边。
——第四段画面,一个小酒铺,翠浓和一个拉车的小伙子两人手勾着手离去,而傅红雪
独自在小酒铺里喝酒。
看到这里,傅红雪的心又在绞痛了。
——下一段是丁家大厅,该在场的都在场了,在这里将所有的秘密都揭穿了,这时傅红
雪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孤儿,根本不是白天羽的儿子,叶开才是,怀了十八年的仇恨,到头
来却是一场梦,甚至比梦还要可怕,可恶!甚至可以说是可怜。
画到了这里总算结束了,傅红雪的目光也从画移向自己面前的地上,他并不是在沉思,
也不是因为看了画而在痛苦,他是在等王怜花的解释。
解释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些画,王怜花果然没有让他久等,很快地就解释,只是他却是对
着金鱼在说。
“这幅画是傅红雪十年前的际遇。”王怜花看着金鱼:“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他看这
幅画?”
“我知道。”金鱼点点头。
“哦?”
“你的目的是在提醒他,十年前的事。”金鱼说。
“对的。”王怜花说:“那么你还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提醒他十年前的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金鱼说。
发表于2009-10-13
月婆婆。
月婆婆一只手支着额,另一只手捏着个棋子,迟迟未放下去,似乎正在苦思棋路。
追风叟笑嘻嘻地看着她,面上带着得意之色,而且还夹带着“看你怎么下这步棋”的神
情。
看见这两个人,叶开的嘴角又露出了笑意,他大步地走入,走过大门,神情悠闲地走上
九曲桥,走向那八角亭。
风吹木叶,流水呜咽,花香飘飘,天地间一片安祥静寂。
追风叟和月婆婆的神情也是那么悠闲自得,但叶开一走近他们身旁时,就突然感觉到一
股凌厉逼人的锐气,就仿佛走近了两柄出鞘的利剑似的。
——神兵利器,必有锐气,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身上也必定会带着
这种锐气。
月婆婆手里拈着个棋子,正沉吟未决,追风叟右手举杯,慢慢地啜着杯中酒,看他的神
情,棋力显然比那月婆婆高出了许多。
这杯酒喝完了,月婆婆的棋子还未落下,追风叟突然抬头瞧了瞧叶开,将手中的酒杯递
了过去,点了点石桌上一只形式奇怪的酒壶。
——这意思谁都不会不明白,他是要叶开为他斟酒。
“我凭什么要替你倒酒?”若是换了别人,纵然不破口大骂,只怕也将掉头不顾而去,
但叶开却不动声色,居然真的拿起了酒壶。
壶虽已拿起,酒却未倒出。
叶开慢慢地将壶嘴对着酒杯,他只要将酒壶再偏斜一分,酒就倾入杯中,但他却偏偏再
也一动不动了。
追风叟的手也停顿在空中,等着。
叶开不动,他也不动。
月婆婆手里拈着棋子,突然也不动了。
这三个人就仿佛突然都被某种神秘的魔法定住,被魔法夺去了生命,变成了“死”的人
一样。
天地间也突然都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了,都变成了“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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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边城刀声》第三部 她的扳复
第六章 卖鸡蛋的老太婆

壶已斜,酒未倒出。
杯在手,停顿空中。
手拈棋,迟迟未落。二
庭园深深,深几许?
园中有松竹、花草、小桥、流水、假山、亭阁,花木问甚至还有黄大白兔、仙鹤驯鹿。
那些驯鹿、白兔虽是木石所塑,但也雕塑得栩栩如生,仿佛只要一招手,他们就会跑到
你面前。
发表于2009-10-13
“十年前的事已确实发生过了,而且也已结束了。”王怜花转身面对着傅红雪:“万马
堂的那些人也确实在十年前就死了。”
傅红雪那双冷漠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一股冰寒的光芒来:“这一次的马空群他们又是何许
人?”
王怜花笑了笑:“是马空群本人。”
“本人?”傅红雪说:“那么十年前的马空群就是假的?”
“十年前的马空群也是马空群。”玉怜花说。
“十年前死的马空群,也是马空群本人?”傅红雪脸上已露出惊讶之色。
“是的。”
“现在这一个也是马空群本人?”
“是的。”
傅红雪的脸上已完全充满了吃惊的表情:“怎么可能呢?难道他真的是死而复活?”
“不是。”王怜花笑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人死了,就是死,又怎么可能复
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五十年前死的是马空群,十年后出现的也是马空群,人既然死了就不能复活,那么十年
后的马空群又是怎么一回事?傅红雪这一次是真的傻住了。
王怜花脸上那慈祥和蔼的笑容依然存在,他突然问了傅红雪一句仿佛不相关的话。
“你知不知道在天之涯有座山,叫圣母峰?”
傅红雪当然知道,圣母峰上有千年不化的冰雪,更传说上面有本世之奇宝在。
“在圣母峰的山巅下,有着一个与世隔绝的部落存在,这个部落就叫‘搭莫族’。”王
怜花说:“在某一个国度的语言中,‘搭莫’的意思就是两个。”
王怜花虽然忽然说起圣母峰‘搭莫族’的事,傅红雪相信一定和马空群的事件有关,所
以他很仔细地在听。
“圣母峰下‘搭莫族’的人,生活习惯和一般人完全一样,但是因为他们居住在圣母峰
之小峰下,终年不见雨水,更别谈什么山泉之类的水源了。”
王怜花的神情仿佛已飞到了圣母峰下。
——所以“搭莫族”的人通常饮的都不是水,而是冰洞里的石乳。
——水对于“搭莫族”的人来说,就跟生命本身一样重要,他们只有在产妇生产后,才
能喝两滴水,两滴纯净的冰雪溶化后的水。
——生产对于“搭莫族”来说,也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因为他们人口本就很少,而且又
与外界隔绝,所以生小孩在他们来说,是一件很重大的事。
——不知在哪一个时候,某一个产妇喝了某一个冰洞的石乳后,就生下了双胞胎,从此
那个产妇就成了“搭莫族”的“产后”。
——于是“搭莫族”的产妇就开始喝那一个冰洞的石乳,只要喝了那个冰洞的石乳的产
妇,一定会生下双胞胎。
——她们所生下的双胞胎和一般双胞胎有点不同,“搭莫族”的双胞胎是完全一模一样
的双胞胎。
——性别、高矮、胖瘦、个性、习惯完全一模一样,两个人就好像一个人似的。
“就算将两个人分开很远,其中只要有一个人受伤了,另外一个也一定会感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