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那两坛酒是你的宝贝,我怎么敢喝?”
“老哥,你又不是外人。”他笑了笑:“只要老哥忘了刚刚小弟说了什么,你要什么,
老弟都照办。”
“知密不报者,罪加一等。”比较矮的年轻人还在故意装“圣贤”。
“老哥,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要不是看在你我多年的份上,我——。”
“谢谢老哥。”
比较高的立即恭迎着那个比较矮的走出去,等铁门重新关上后一条人影从屋梁上落了下
来。
一落地,叶开立即动了动双手,踹了踹双脚,刚刚躲在上面,连动都没有动,手脚都快
给寒意冻僵了。
身体暖和些后,叶开才停止了活动,但是脸上的思索之色却更浓了。
从刚刚那两个人的谈话中,叶开知道了三件事:第一,这些罐子里的都是人血。
第二,连王老先生的手下们都不晓得自己的上司要这些血做什么?
第三,王老先生的用血量还非常多,每隔一段日子,就要手下补进来。
现在叶开又多了一个问题,这些血是从哪里来的?
莫非……
不可能。
这种事怎么会和“吸血鬼”扯在一块?叶开不禁笑了起来。
他实在很想继续查下去,只可惜再下去的时间已不是“查秘密的好时候了”,现在“猴
园”里一定又恢复了正常戒备。
今天只好先退回去,等晚上查明“吸血鬼”事件后,明天再来一趟“猴园”。

昨夜的星辰还未升起,今日的夕阳已西沉时,叶开就找到了个绝佳的位置躲了起来。
在中年妇人的后院里,有一口枯井,在枯井的正对面有一棵古老的榕树。
榕树的树叶浓又密,叶开就躲在里面,在那里不但可以将后院看得清清楚楚的,连方圆
七丈之内,都逃不过叶开的眼睛。
带着两壶酒和一些干粮,如果不是在等待诡异的事情,树上倒不失为一个喝酒的好地
方。
当北方第一颗最亮的星星升起时,叶开已喝下了半壶酒,也驱走了身体的大半寒意。
尸体还是依早上的姿势躺着,今夜有星也有月,月色明显地停留在尸体脖子上的伤口
上,鲜血早已凝固成深咖啡色。
传说如果是真的,那么今晚这具死尸一定会起“尸变”,会变成一个“吸血鬼”。
“吸血鬼”真的任何兵器都杀不死吗?真的只有用桃木削尖刺入心脏才有用吗?
这种儿时才会常听到的“鬼话”,居然会出现在生活里,你叶开能怎么样?
他只有苦笑。
他也只能苦笑。
今晚如果真的起了“尸变”,叶开倒要看看“吸血鬼”是否真的杀不死,如非必要,他
是不会用桃木的。
削尖的桃木就插在他的腰间。
发表于2009-10-13
他以少年时候与倭寇贴身肉博的经验,创造了一种独特的剑法,一种混合了东流武士刀
法的剑法。
他的剑法虽然并不花俏,变化也不多,但却绝对有效。四
六号、十六号、二十六号,无疑都是王老先生属下中的高手。
三个人代表了三种绝对不同的人格和典型,三个人的武功和剑法也完全不同。
王老先生下令派他们三人去刺杀叶开,这命令绝对下得很正确。
——王老先生下的命令一向不会不正确的。
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让他们三个人同时出手?三个人同时出手取胜的机会远比一个人
大得多,他的用意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计划。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问。
-------------
幻想时代 扫校
标题 <<旧雨楼·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第八章 杀与被杀>>
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
第八章 杀与被杀

王老先生下的命令一向只许服从,不许发问。
非但吴天没问,陈文、林光曾、马沙也不问,吴天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们三个人,用
最简单的字句将王老先生的命令下达。
“老板要你们去杀叶开。”吴天说:“要你们三个人单独分别去杀他。”
他们三个人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是。”
于是王老先生的计划就开始了,另外一项报复行动也展开了。
拉萨城外古松树下的“风铃屋”依旧矗立在阳光下,只是屋檐下的那串撩人相思的风铃
已没挂在那儿了。
那个时常倚窗坐在风铃下的少妇“风铃”,也不再坐在那串风铃下了。
“风铃屋”里的独特“自助”餐也已没有了。
没有人知道“风铃屋”为什么停业?更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常眼露哀怨、满脸期盼的少妇
风铃到哪里去了?
阳光透过古松树叶,斜斜地投影在“风铃屋”里,叶开就站在古松树下,双眼注视着寂
静的“凤铃屋”。
今天拉萨的天气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虽然依旧普照,却没有那边城独特的酷热,所
以风就很轻柔地从远方吹了过来,很轻柔地撩起了叶开的发丝。
风中带着远山的木叶芬芳,叶开轻轻地吸了口气,然后才迈步走人空荡荡的“风铃屋”
去。
他走到那张以前时常坐着一个哀怨少妇的椅子旁停了下来,深深地凝视着那张空荡荡的
椅子。
椅子四周还留着少妇脸上的胭脂花粉香味,和少妇那淡淡的体香。
叶开慢慢地坐上那张椅子,用少妇时常摆出的坐姿将视线凝向远方,这时他才发现“风
铃”为什么挑这个位子坐。
发表于2009-10-13
因为从这里看出去,可以看到路的尽头,也可能看到那古老雄伟的拉萨城门,只要有人
走出城门,走上这条路,从这里都可以看见。
叶开现在就看见四个人从路的尽头走了过来。
四个装扮年纪都不同的人,但却都是苦练过轻功和剑术的人。
相距这么远,叶开当然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但是他可以从他们走路的姿势和脚后扬起
的灰尘看出这四个人的武功。
叶开更可以看出这四个人绝对不是到“风铃屋”来吃饭,并不是因为“风铃屋”已停业
了,而是叶开已看出这四个人走路走得很认真。
——一个轻功和剑术很高的人通常都不会用那种很认真的脚步走路,他们用这种步法走
着,通常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他们已准备来杀人。
杀谁?
杀风铃?
当然有这个可能,可是叶开知道不是,并不是因为风铃已不在,而是叶开那多年来训练
出的独特第六感官告诉他,这四个人是来杀他的。
既然已知道这四个人是来杀他,叶开应该立刻站起来,可是他没有动,他还是用那种姿
势坐着,眼睛还是凝视着远方。
叶开没有动,并不是因为他有把握对付这四个人,而是他想知道这四个人为什么杀他
的?
他到拉萨来,连傅红雪都不知道,为什么他才来了第二天就有人要来杀他?
这四个人是谁?
他们是不是和叶开来拉萨想查的“猴园”有关?或是万马堂那边派来的人?”
叶开忽然来拉萨,当然是为了这次万马堂的事,那个长得很像马芳铃的白依伶曾经说
过,这十年来她一直和一位王老先生住在一起。
而苏明明又说拉萨城外的“猴园”主人就叫王老先生,这两个人口中的王老先生是否是
同一个王老先生?
叶开到拉萨就是为了要查明这件事,没想到才来了第二天,就有人要来杀他了。
看来叶开到拉萨这一步棋无疑是走对了,不管这四个人是“猴园”派来的,或是从万马
堂跟踪叶开来的,他们已正面对着他来了,这就证明叶开已踩着他们的尾巴。二
路虽然很长,这四个人虽然走得很认真,还是很快地就走近了“风铃屋”。
这四个人如果同时出手攻击叶开,他是否能对付得了?叶开一点把握都没有。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四个人并没有一直朝叶开走过来,他们走到古松下就停了下来,然
后其中一个长得非常年轻,非常英俊的年轻人单独地走向叶开。
这时叶开当然可以听见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这个单独走来的年轻人呼吸声很急促,而
他的脸色又是铁青色,叶开立即判断这个年轻人无疑是个很容易冲动的人。
他的身手虽然不弱,做杀人这种事也决不是第一次,却还是很容易冲动。
叶开静静地看着他走到“风铃屋”外,窗子前,然后听见他说话。
“我是来杀你的。”这个年轻人说:“你也应该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我知道。”叶开笑着说。
“我叫林光曾。”年轻人用一双虽然明亮锐利却已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叶开:“你为什
么还不出来?”
发表于2009-10-13
他将剩下的半壶酒,一口气地灌进了肚子,才觉得舒服多了。
看看夜色,已将近半夜了,如果会有情况的话,那么也快出现了,不如趁现在先吃点东
西,好先储存些体力。
叶开刚一想到这个念头,手已拿起干粮,张口就吃,也就在他第一口咬过,他忽然听见
了一种声音。
一种仿佛万马奔驰的震吼声。
随着声音的出现,他看见一股极耀眼的光束从枯井中迸射而出,随即窜上了天际。
声音越来越大,光束越来越亮,叶开不由得双手掩耳,双眼虽然极力想看到底是怎么一
回事,无奈光束太强,逼得他只有闭上眼睛。
眼睛已闭,但仍然感觉得到那光芒的强度,耳朵更不用说了,若不是他的内力很高,恐
怕早就被震得发疯了。
发生了什么事?
这难道是“吸血鬼”出现的前奏吗?
-------------
幻想时代 扫校
标题 <<旧雨楼·古龙《边城刀声》第四部 她有了他的孩子——第二章 荆无命的十九年>>
古龙《边城刀声》第四部 她有了他的孩子
第二章 荆无命的十九年
后院在瞬间被光束照亮成白昼,榕树在刹那间让吼声震得摇晃不止,苍翠的树叶更不情
愿地被摇得离枝而飘。
光束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声音是在什么时候停止的?叶开一点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仿
佛过了很久很久,仿佛过了一世纪,他的耳朵虽已不再感觉那么震耳,但仍有余音在耳边缭
绕。
光芒虽己不再那么强烈,但紧闭的眼睛里,仍有光束流窜的影像。
等耳朵再度听到西风的诉说时,等眼珠再度收到夜色的景像时,叶开全身已被冷汗沁湿
了。
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叶开定眼向后院看去,安安静静的,一点变化都没有,不,不对,
后院里有一样东西不见了。
尸位?那不见的东西就是尸体。
在本来应该是尸体的地方,现在只有一堆落叶。
叶开立即向后院的四周望去,连方圆之内都不放过,但周遭只有冷冷清清的夜色,和一
片迷迷蒙蒙的淡雾。
尸体不见了。
是起了“尸变”了吗?难道刚刚那阵吼声和怪异的光束,就是变成“吸血鬼”的过程?
如果是,为什么看不见“吸血鬼”呢?如果是尸体变成了“吸血鬼”,那么为什么不来咬叶
开?是它没看见他,还是他腰间的桃木吓走了它?这些问题就像“情丝”般的困扰叶开,他
将剩下的另一壶酒打开,猛灌了一大口,等酒顺喉进入肚子,他才深深地喘了口气,然后跃
起盘旋。
一个纵身,人落下,就落在那翠绿的落叶旁,叶开凝注着落叶,再将视线缓缓地移向枯
井,人也跟着走向枯井。
发表于2009-10-13
叶开又笑了。
“是你要来杀我,又不是我要杀你。”叶开反问林光曾说:“我为什么要出去?”
林光曾说不出话了,他的呼吸已更急促了,他已经准备拔剑,已经准备冲进去。
就在他的剑刚拔出,他忽然看见一只仿佛很柔很轻却快速的拳头迎面打了过来。
他后退、闪避,同时挥剑反击,他的动作绝不能算太慢,剑光一闪,他反击的一剑刺向
叶开的咽喉。
就在他那一剑离叶开咽喉一寸时,叶开的拳头已打上了他的脸,然后他就听见自己骨头
碎裂声,就看见自己飞了起来,远远地摔落在阳光下。
——你要杀我,我就不能不杀你。
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道理,叶开知道,却不是这种人,这一次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因为他必须这么做,他如果不这么做,站在古松树下的三个人如果联手起来,死的说不
定就是他了。
林光曾还未落地,心跳还未停止前,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做一个平凡的人,并不可悲也不可耻。
一个本来很平凡的人,一定要去做他不该做的事,才是值得悲哀。
他本来就不该来杀人,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个杀人的人。因为他太冲动了。
一个父母亲是厨师和奶妈的人,本应该很平凡地去接受他的生活,这样的话,他或许可
以快快乐乐地活得很久,他的下一代说不定也可以快快乐乐地活着。
风还在吹。
古松树上的叶子在动,落叶在飘,飘过古松树下的三个人。
他们和林光曾一起来,可是林光曾的死,却好像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眼睛看着叶开,刚才叶开一拳打死林光曾的每一个动作,他们都没有错过,可是他
们都没有动。
叶开还是坐在那里,还是那一副懒懒散散的神情。
过了很久,古松树下的三个人中才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这个人走路的姿势非常奇怪,他当然也是要来杀叶开的,可是他走过来的样子,却好像
是一个学生来见他的师长,不但文雅规矩,还带着一点畏缩。
叶开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受过良好教养的人,而且从小就被约束得很紧。
可是从另一方面去看,他无疑又是个非常可怕的人。
他的脚步虽然稳重,可是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戒备,时时都保持着一种战斗的姿态,绝不
给人一点可乘之机。
他的手臂虽然一直是放松的,可是他的手却在他的剑柄附近,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叶开
那放在窗栏上的手。
有很多人都认为高手对决时,一个人如果总是盯着另外一个人的手,绝不是明智之举,
因为这些人都认为任何人都不能从另外一个人的手上看出什么。
部份人认为决战时最应该注意的是对方的眼神,也有一部分人认为最应该注意的是对方
脸上的表情。
这些人的观念并不正确,因为他们忽略了几点:
——杀人是要用手的。
——手也有表情,也会泄漏出很多秘密。
发表于2009-10-13
通道漆黑看不见底,不知是直?或是有弯处?所以叶开只好扶着墙壁而行,大约过了七
八个转弯后,他才看见远处有朦胧的灯光发出。
朝着灯光走去,叶开的心反而不紧张了,因为灯光处一定是所有谜团的所在地,当然也
是危险的源地,“既来之,则安之”,这个道理叶开一向比别人清楚得很,所以他就带着很
愉快的心情走向灯光处。
三灯光很柔,眼睛却是死灰色的。
一走人灯光处,叶开就看见了一对死灰的眼睛。
不但是死灰色的,而且还冷得像圣母峰上的千年寒冰,冷得足以令任何人的血都凝结。
叶开避开了这个人的眼睛,看到了他的手。
这个人的左手是断的,右手的颜色也是死灰色,就像是刚从棺材里伸出来的。
他穿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袍,头发长而离乱,两条眉毛却是浓而密,他的鼻子很挺,但长
在他的脸上却更显出他的孤独。
他的嘴唇很薄,但你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话出如山的人,只有杀人无数,用手比用嘴多
的人才会给人这种感觉。
他的左腰畔处有一柄没有剑鞘的剑。
剑是漆黑的,就像他的眉毛。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
剑愕,甚至连剑柄都没有。
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这柄剑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而已,但叶开却知道这玩具一定危险得很,最好
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这个人虽然静静地坐在灯光下,但他的背仍然挺得笔直,他的人就像铁打的,冰雪、严
寒、疲倦、劳累、饥饿都不能令他屈服。
世上好像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屈服。
他的眉浓、眼大,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更瘦削,这
张脸使人很容易就联想到花岗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也一样。
看到这个人,叶开的直觉就想到了阿飞,那个和他师父是生死之交的阿飞。
这个人有大多的地方和阿飞很像,唯一不相同的是眼睛,阿飞的眼睛永远充满热情,而
这个人的眼睛却只有死亡。
叶开相信这个人的剑带来的也通常都是死亡。
“剑下无活口,左右双杀剑”。
这个人一定是和阿飞齐名的冷面杀手荆无命。
荆无命!
四一定是的,叶开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上官金虹的得力助手荆无命。
也唯有荆无命才会给人一种死亡的感觉。
叶开再次将目光移向这个人的眼睛,再次凝注着那死灰色的光芒。
如果这个人是荆无命,那么叶开今天将面临有生以来最危险的一场决斗。
他还记得师父曾对他说过:“上官金虹的武功虽然比荆无命高,可是他没有荆无命的可
怕,因为他缺乏荆无命那股‘死的气息’。”
发表于2009-10-13
——有很多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情感和秘密掩饰得很好,甚至把自己变得像一枚硬果壳一
样,让任何人都无法从他的脸色和眼神中看出任何一点他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但是手就不一样了。
——如果你看见一个人手上的青筋凸起,血管暴露,就可以知道他的心情一定是很紧张
的。
——如果你看见一个人的手在发抖,就可以知道这个人不但紧张,而且恐惧、愤怒或是
激动。
——这些都是无法控制掩饰的,因为这完全是一种生理上的反应。
所以一个真正的高手,在生死对决时,最注意的是对方的手。
来的这个人无疑是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高手,不但动作确实,观念也非常正确。
叶开也在盯着他,却没有盯着他的手,因为叶开知道这种人绝不会先出手的,叶开只问
他。
“你认得我?”
“你叫叶开。”这人回答。
“我们有仇?”
“没有。”
“你为什么要杀我?”
——这不是个好问题,有很多人杀人通常都不需要任何理由。
叶开知道,却还是要这么问,因为他需要时间来把这个人了解得更多一点。
这个人无非也怀着同样的心理,所以才回答——
“我要杀你,只因为你是叶开。”这个人反问叶开:“这个理由够不够好?”
说完这句话,叶开就已先出手。
叶开先出手,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是绝对不肯先出手的。
他的同伴已经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教训,他也想学叶开,要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只可惜他还是算错了一点——叶开动得实在太快了,远比他想象中的快得多。
当他看到叶开的拳迎面而来时,他冷笑一声,挥手想去反拨那一拳,谁知叶开的拳忽然
一变,变得击向他的心口。
“砰”的一声,这个人发觉自己左胸的筋骨已断了,而且断的筋骨还插入了心脏的部
位。
他到临死前还想不到叶开这一拳会忽然变成击向他的胸膛。
——招式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完全同样的一拳击去,往往会有完全不同的后果。
古松树下仿佛有人在叹息,就好像掌声那样的叹息,充满了赞赏之意。
来杀人的人竟会发出这么样的叹息?
“你们当然也是来杀我的。”叶开看着站在古松树下的两个人说:“你们不妨同时出手
吧!”
一个人还是站着没有动,另外一个人却已经慢慢地往前走。
他走得比刚才死在叶开拳下的那个人还要慢。
叶开盯着他,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盯着他一双发亮的眼睛,忽然间叶开发现自己错了
这个人并不是来杀他的,另外一个人才是攻击的主力,这个人只不过在转移叶开注意而
已,他没有剑,也没有杀气。
发表于2009-10-13
另外一个人呢?
就在叶开盯着那个走过来的人时,剩下的那个人居然就已不见了。
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绝不会忽然消失的,只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这第三个人已经走到了叶开的窗外,很悠闲地站在那里,完全抱着一种旁观者的态度在
那里观察着叶开的反应,一双发亮的眼睛里甚至还带着种漠不关心的笑意。
这个人虽然是跟另外三个人一起来的,却好像根本没有把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他仿佛
只不过想来看看叶开怎么样应付他们而已。
他当然不会是叶开的朋友,但是他不像叶开的仇敌,这是种很奇怪的态度,奇怪而暖
昧,就好像他身上穿着的上身灰色衣服一样。
叶开的态度也很奇怪,他一直在注意着站在窗前的这个灰衣人,对那个忽然不见了的可
怕的对手,反而好像并不在意。他居然还很客气地对灰衣人笑了笑,这个灰衣人居然也对他
笑了笑,居然还向叶开问起好来。
“你好”
“我不好。”叶开故意叹了口气:“我好好地坐在这里欣赏风景,却有人无缘无故地要
来杀我,我怎么会好?”
灰衣人也叹了口气,不但表示同意,而且还表示同情。
“如果我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忽然有三个人要来杀我,我也会觉得很倒媚的。”
“三个人?”叶开说:“只有三个人要来杀我?”
“只有三个。”
“你呢?”叶开问:“你不是来杀我的?”
“你应该看得出我不是。”灰衣人又对叶开笑了笑:“我们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害
你?”
“他们也和我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来杀我?”叶开又问。
“他们是奉命而来的。”
“奉谁的命?”叶开问:“马空群?还是‘猴园’的主人王老先生?”
灰衣人用微笑来回答这个问题:“不管怎么样,现在他们三个人里已经有两个死在你的
拳下。”
“第三个人呢?”
“第三个人当然是最可怕的一个。”灰衣人说:“比前面两个加起来都可怕。”
“哦?”
“第一个来杀你的人叫林光曾,第二个叫陈文。”灰衣人说:“他们的剑法都不弱,杀
人的经验也很丰富,我实在想不到你能在他们招还未使出来,就已取了他们的性命。”
叶开在微笑,笑得很愉快。
“可是第三个人就不同了。”灰衣人说。
“哦?”
“第三个人才是真正懂得杀人的人。”
“哦?”
“前面两个死在你拳下的人,是因为他们不能知已知彼。”灰衣人说:“他不但高估了
自己,而且低估了你。”
——这是练武人的大忌,轻敌就是死。
发表于2009-10-13
“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叶开淡淡他说。
——什么才是它应该在的地方?仇人的要害?叶开的这一句话回答得很妙,荆无命却听
得懂,所以他那死灰色的眼睛里也忽然闪出了一丝丝微微的光芒,但很快就消失了。
“好,好,名师果然有高徒。”荆无命说:“昔年李寻欢若有你这样的洒脱,他也不至
于有那么惨的命运。”
叶开笑笑,有关这一类的问题,他从来不回答的,荆无命当然懂得叶开的意思,所以他
很快地就转变话题。
“今天是几号?”荆无命忽然问叶开。
“八月十一。”叶开马上反问:“这个日子有什么意义吗?”“有。”荆无命的眼里突
然露出茫然,连声音都有了回忆的意味:“十九年前的今天是上官金虹死在李寻欢刀下的日
子。”
他顿了顿,又说:“十九年前的今天,也正是我过十九岁的生日。”
今天是荆无命的生日,也是上官金虹的忌日。
叶开注视着荆无命,换句话说,今天也正是所有恩怨该结束的一天了。
荆无命从茫然中收回目光,再次落在叶开脸上:“我今年才三十八岁,可是如果我不
说,你能想到我才三十八岁吗?”
叶开仔细地看着荆无命的脸,如果光从容貌去判断荆无命的岁数,任谁也猜想不到他才
三十八岁。
他的脸上虽然还有中年人的光泽,但是眼尾处却已有了老年人的憔悴,就连那凸出的脸
颊都己被风霜刻满了皱纹,宽阔的额头,更是清清楚楚地让疲倦、苍老占满了。
他的头发虽然还是漆黑的,但双鬓都已让忧痛和感伤染白了,他的身子是硬朗的,但任
谁都看得出那是因为痛苦和仇恨在支撑着。
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已不是憔悴、苍老可以形容的了,只有用“老”字才能形容的。
“你实在不像三十八岁的人。”叶开照实他说:“你看来最少也有五十八岁了。”
“是的,我的样子看来最少也该有五十八岁了。”荆无命点了点头:“那是因为这十九
年来,我比别人都‘老了,十九年。”
比别人都“老了”十九年?的确是,别人纵然痛苦,也只不过是十九年而已,他却比别
人多了十九年的仇恨。
世上最容易令人老的只有两样东西,那就是仇恨和情丝。
情丝能令人黯然销魂,仇恨却能让人绞痛入骨,至死方休。
五“十九年了。”荆无命居然叹了口气:“十九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和李寻欢一
决胜负,可是直到今日我看你,我才发觉一件事,今生今世我休想胜过李寻欢,你可知为什
么?”
“为什么?”
“为了仇恨。”
“仇恨?”
“我为仇恨而活,却也为仇恨而败。”荆无命说:“我纵然再苦练十九年,还是无法胜
过李寻欢,因为我心中有大多的仇恨,而李寻欢只有宽恕。”
叶开不懂这些话的意思。荆无命当然也知道他不懂,所以马上又解释。
“表面上看来,我一心一意在研究李寻欢的武功,在找寻他的武功破绽,十九年来我自
发表于2009-10-13
“可是第三个人对你的出身家世和武功经验都己了如指掌。”灰衣人说:“因为他还没
有到这里之前,已经把你这个人彻底地研究过,而且刚才还把你杀人出手的动作看得清清楚
楚。”
叶开承认这一点。
“可是你呢?”灰衣人又问叶开:“你对这个人知道多少?”
“我一点都不知道。”
“所以你在这一方面已经落了下风。”灰衣人叹了口气。
叶开也承认这一点。
“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灰衣人又问:“看不看得见他?”
“我看不见。”叶开说:“不过我也许可以猜想得到。”
“是吗?”
“他一定已经到了我的身后。”叶开说:“就在我刚才全神贯注在你身上的时候,他就
从另一边绕到这屋后去了。”
“你猜得不错。”灰衣人眼中露出了赞赏之意。
“现在他说不定就站在我后面,说不定已经距离我很近。”叶开说:“说不定一伸手就
可杀了我。”
*支持本书请访问‘幻想时代’以便得到最快的续章。*
“所以你一直不敢回头看?”
“我的确不敢回头。”叶开叹息:“因为我如果回头去看,身上一定会有破绽露出来,
他就有机会杀我了。”
“你不想给他这种机会?”
“不相。”
“可是你就算不回头,他一样有机会可以杀你的。”灰衣人说:“从背后出手杀人总比
当面刺杀要容易些。”
“虽然容易一点也不能算太容易。”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死人,我还有耳朵可以听。”
“是不是听他出手时的风声?”
“是的。”
“如果他的出手很慢,根本没有风声呢?”
“不管他出手多慢,我总会有感觉的。”叶开淡淡他说:“我走江湖已走了十几年,如
果连这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怎么会活到现在?”
“有理。”
“所以他如果要出手杀我,就一定要考虑后果。”叶开说。
“后果?”灰衣人说:“什么样的后果?”
“他要我的命,我也会要他的命。”叶开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就算他能把我刺杀于他
的剑下,我也绝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灰衣人盯着他看了很久,才轻轻地问:“你真的有把握?”
“有。”叶开说:“不但我自己相信自己有这种把握,连他都一定相信。”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