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其实他根本不必怎么仔细搜寻,一掀开被子,他立刻看见床上有一些毛发。
一些金黄色的短发。
他拿了几根起来,一摸,发质很粗,一闻,有股骚臭味。
是猴子的独特异味。
这间房子是用来锁猴子的?
猴子为什么要锁在这里?不听话可以关在笼子里,为什么要锁在这么大的房间内?
猴子大部分都是蹲着睡觉的,为什么要让它睡床呢?
难道这只猴子很大?甚至比人还要高?
照目前看来,也只有这种解释才合理,叶开笑了笑,将手上的几根毛发放入杯里,回过
身走向房门,悄悄地打开门,探了探头。
门外是一条走廊,走廊上也是静悄悄的,尽头处有一扇门,叶开一个箭步,身影“咻”
的一声,就闪到尽头那一扇门旁。
凭着第六感官,叶开知道房内一定没有人,于是他伸手推推门,却推不开。
锁着,不太可能,房内没人,又怎么能从里面反锁呢?
叶开看了看门,用手指敲了敲,这才发觉门虽然是门,却是用木皮包着的铁门,难怪推
不开,这么重的一扇铁门,随随便便是推不开的。
他使了使力,双手一推,铁门缓缓地向内开了,门一开,就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叶开打了个哆嗦,这么热的天,房内怎么会吹出这么冰的寒意?
铁门打开后,房内果然没有人。
不但没有人,就连一个房间内应该有的摆饰都没有,不要说是梳妆台或是桌子椅子,一
张普普通通的床都没有。
可是房内却不是空的。
看见房内的情景,叶开马上就知道为什么会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房内的正中央有一张长台子,台子上放着一排排的冰块。
寒意就是从这些冰块发出的。
在长台的四周各放着一个落地高柜子,柜子是用水晶做成的,所以里面放的东西可以看
得见,可是叶开却看不出那是些什么东西?
柜子里摆着很多的圆罐子,罐子里好像是装着波斯来的葡萄酒,可是颜色却比较深些。
难道这是一间冰藏波斯葡萄酒的地方?
叶开走进柜子才发觉这些柜子上都有着编号,一共有四个柜子,顺着数字上面写着:
“第一型”、“第二型”、“第三型”、“第四型”。
型?什么是型?难道酒也有分型?
叶开从来没有听过,他拿起右面柜子里的一个罐子,打开盖子闻了闻,鼻子刚凑近罐
子,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血,血的味道!
这些罐子里竟然是装着血。
鲜红如蔷薇的血。

这些水晶柜子上的圆罐子装的都是血,这么多血是用来干什么的?
四个柜子四种型的血,叶开终于明白这些血要分型了,他记得师父对他说过,人身上的
发表于2009-10-13
“谢谢。”
叶开举步走了两步,忽然停止,回头问云在天:“听说人万马堂是不准带任何兵器的,
不知阁下是否要先搜一搜身子?”
“这话是谁说的叶云在天说:“万马堂成立至今已有四十年了,经过的大小战役已不知
有多少,难道还怕人带兵刃入万马堂吗?”
“又是很有道理的一句话。”叶开笑了:“看来今夜我非醉死万马堂不可。”
叶开大笑,重新迈步,走了进去。
人门就是一大道屏风,转过屏凤,就是大厅了。
大厅还是老样子,还是长得令人无法想象,叶开虽然已在十年前来过了,但现在走人,
还是不免被这雄伟的大厅吸引住。
大厅左边的墙上,画着的是万马奔腾,画中的马有的引颈长嘶,有的飞鬃扬蹄,每匹马
的神态都不同,每匹马都画得栩栩如生,神骏无比。
另一边的墙上,当然还是写着三个比人还要高的大字,每个字都墨渍淋漓,龙飞凤舞。
这三个字当然是——“万马堂。”
大厅的中央,依旧摆着张白木长桌,长得简直像街道一样,桌子两旁至少有四百张白木
椅。
现在这些白木椅已坐着两个人。
两个叶开在十年前就已见过的人——慕容明珠、“三元先生”乐乐山。
长桌的尽头处,有一张宽大的交椅上,坐着一个白衣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就算屋子里没有别人的时候,叶开知道他还是会坐得规规矩矩的,椅子后虽然有靠背,
他的腰杆一定是挺得笔直笔直。
这个人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孤孤单单地坐在那里,距离每个人都是那么的遥远。
——距离红尘中的万事万物,都那么的遥远。
距离死呢?
叶开远远看过去,虽然看见他的面貌神情,却已看出了他的孤独和寂寞。
这个人仿佛已将自己完全隔绝红尘外,没有欢乐,没有享受,没有朋友。
他现在似在沉思,却不知是在回忆昔日的艰辛百战?还是在感慨人生的寂寞愁苦?抑或
是在……
这个人就是关东万马堂的主人——马空群。

马空群。
神情依旧,容貌依旧,就连眼中的那一抹痛楚依然存在,他的人虽然坐在那里,却仿佛
跟每个人都很遥远。
——距离红尘中的万事万物都那么的遥远。
花满天一进入大厅,立即大步地走了过去,轻轻地走到马空群的身旁,弯下腰,轻轻他
说了两句话。
这时马空群才好像突然自梦中惊醒,立即长身而起,抱拳说:“各位请,请坐。”
等每个人都人座后,马空群才又笑着说:“今夜将各位请来,实在是——”
“是为了十年前已发生过的事。”这个声音响自门口:“白天羽的儿子来找你报仇的
事?”
发表于2009-10-13
血,大致可分为四种不同的血型。
将不同的血混合在一起是不行的,那意思就是说,第一型血的人,只有用第一型血才可
以。
他当然还记得师父又说,要保持血的新鲜度,只有用冰来冷藏才可以。
看来“猴园”的王老先生不但懂得血的分型,也懂得怎么保持血的新鲜度。
但是他要这么多血干什么?
他如果是悬壶济世的神医,那么还可以说是准备些血来以便救人用,他只不过是一个比
较特别比较有钱的老人而已,他要那么多血做什么呢?
或是这些血也和“猴园”种种的神秘传说有关?抑或是这些不是人血,而是猴血?
望着这奇寒无比的“血房”,叶开觉得“猴园”的神秘面纱又多了一层。
就在叶开沉思时,门外突传来脚步声,他一惊,想冲出房门已来不及了,再看了看屋
内,没有地方可躲,这时脚步声已越来越近。
铁门已打开,走进了两个穿黄衣的年轻人,比较高的手上拿着两根竹筒子,他们走至
“第二型血”的柜子前,那个比较矮的年轻人,拿起了柜子里一罐血比较少的圆罐,打开了
罐盖。
比较高的年轻人立即将手中的两根竹筒子,倾斜往罐子里倒。
竹筒里流出来的当然是血。
等竹筒里的血流尽后,圆罐子的血总算满了,比较矮的年轻人笑了笑,笑着将盖子盖
好,然后边放回柜子边说:“我记得上次进来时,这‘第二型’的每个罐子都是满满的,现
在又是少了很多。”
“又是?”比较高的年轻人间:“又是是什么意思?”
“又是就是这种情形已发生过很多次了。叫匕较矮的年轻人说:“每次进来都会看见上
次本已装得满满的血,又少了很多。”
比较高的年轻人望望柜子上的血罐,摇着头说:“真是猜不透那个老头要这么多人血干
什么?”
“老头?什么老头?”
“就是我们的——。”
他还未说完,嘴就被那个比较矮的年轻人用手捂住,然后就听见他轻声他说:“你不想
活了?”
“我……”
“没有人敢叫他‘老头’的。”比较矮的年轻人看了看门外后才放开手:“你居然说得
那么大声,难道不想活了?”
“他又不在这里,怎么会知道?”比较高的年轻人嘴巴虽然还在“硬”,但声音已小了
很多。
“这世上告密邀功的人很多。”
“这里只有你我,又没——。”
他本来想说“又没有别人在,谁会去告密”,突然才想到这个站在旁边的也是个
“人”,所以马上装着笑脸,搭着比较矮的那人的肩。
“老哥,我房内藏有两坛三十年陈的女儿红,今晚就到我那将它干光。”比较高的一脸
笑容:“当然老弟我还准备一些下酒菜。”
发表于2009-10-13
众人惊讶地转头望向门口,叶开不用回头已知道是谁在说话了。
除了傅红雪外,有谁会这么说话?
叶开不禁又苦笑,但目光仍盯着马空群,他想看看马空群遇到了这种事,脸上会有什么
样表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没有!马空群一点异样的反应都没有,他只是用那带有萧索之意的眼睛,看着门口,看
着傅红雪。
花满天猛然站起,怒眼逼视着站在门口的傅红雪:“你是谁?怎敢在万马堂如此说
话?”
云在天拍桌而起:“玩笑可一不可二,傅红雪你未免太放肆了!”
对于云在天和花满天的怒眼及骂声,傅红雪仿佛都没有听见和看见,他的眼里只有一个
马空群。
傅红雪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马空群,然后才一步一步地走进来。
他虽然是个肢子,走路的样子仿佛很笨拙、缓慢,但是现在大厅里的每个人却看不见他
腿的缺陷,因为他身上某样东西的光芒已掩盖了他的缺陷。
每个人只看见他手里的刀。
漆黑的刀。
漆黑如死亡的刀。
握刀的手却是苍白的。
苍白得就如死亡。
每个人的眼睛都注视着傅红雪手中的刀。大家都相信在这柄刀下所带来的,只有死亡。
这柄刀没有亮丽的刀鞘,也没有惹眼的装饰。刀鞘是用两片千年竹片夹成的,刀柄更是
用简单的木头做成。
整把刀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小孩的玩具,但是每个人一定都明白,这是一把很不好玩
的玩具。
——这把刀取万物生命,一定是在瞬间,鬼呢?
这把刀是否也能取鬼的魂魄于瞬间?
凝视着马空群,脚步笨拙地一步一步走过去,傅红雪握刀的左手,青筋若隐若现。
众人的呼吸声,随着傅红雪的脚步而越来越混浊,忽然间,每个人都吐了口长长的气,
脸色也松懈了下来,因为这时傅红雪的脚步已停下来。
并不是他已走到马空群面前,而是在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把刀。
一把奇形而略带弯弯的刀。
公孙断。
公孙断终于出现了。
这个本应该出现在门口,本应该在门口拦住带剑人万马堂的公孙断,终于带着他那把银
鞘乌柄奇形弯刀出现了,他的左手依然握着金杯。
傅红雪没有看公孙断的人,他只是冷冷地盯着拦在面前的弯刀。
公孙断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傅红雪的刀。
“没有人能带剑人万马堂。”公孙断沉声说:“也没有人能带刀。”
傅红雪沉默着,过了很久,才慢慢他说:“从没有人?”
“没有。”
发表于2009-10-13
“那两坛酒是你的宝贝,我怎么敢喝?”
“老哥,你又不是外人。”他笑了笑:“只要老哥忘了刚刚小弟说了什么,你要什么,
老弟都照办。”
“知密不报者,罪加一等。”比较矮的年轻人还在故意装“圣贤”。
“老哥,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要不是看在你我多年的份上,我——。”
“谢谢老哥。”
比较高的立即恭迎着那个比较矮的走出去,等铁门重新关上后一条人影从屋梁上落了下
来。
一落地,叶开立即动了动双手,踹了踹双脚,刚刚躲在上面,连动都没有动,手脚都快
给寒意冻僵了。
身体暖和些后,叶开才停止了活动,但是脸上的思索之色却更浓了。
从刚刚那两个人的谈话中,叶开知道了三件事:第一,这些罐子里的都是人血。
第二,连王老先生的手下们都不晓得自己的上司要这些血做什么?
第三,王老先生的用血量还非常多,每隔一段日子,就要手下补进来。
现在叶开又多了一个问题,这些血是从哪里来的?
莫非……
不可能。
这种事怎么会和“吸血鬼”扯在一块?叶开不禁笑了起来。
他实在很想继续查下去,只可惜再下去的时间已不是“查秘密的好时候了”,现在“猴
园”里一定又恢复了正常戒备。
今天只好先退回去,等晚上查明“吸血鬼”事件后,明天再来一趟“猴园”。

昨夜的星辰还未升起,今日的夕阳已西沉时,叶开就找到了个绝佳的位置躲了起来。
在中年妇人的后院里,有一口枯井,在枯井的正对面有一棵古老的榕树。
榕树的树叶浓又密,叶开就躲在里面,在那里不但可以将后院看得清清楚楚的,连方圆
七丈之内,都逃不过叶开的眼睛。
带着两壶酒和一些干粮,如果不是在等待诡异的事情,树上倒不失为一个喝酒的好地
方。
当北方第一颗最亮的星星升起时,叶开已喝下了半壶酒,也驱走了身体的大半寒意。
尸体还是依早上的姿势躺着,今夜有星也有月,月色明显地停留在尸体脖子上的伤口
上,鲜血早已凝固成深咖啡色。
传说如果是真的,那么今晚这具死尸一定会起“尸变”,会变成一个“吸血鬼”。
“吸血鬼”真的任何兵器都杀不死吗?真的只有用桃木削尖刺入心脏才有用吗?
这种儿时才会常听到的“鬼话”,居然会出现在生活里,你叶开能怎么样?
他只有苦笑。
他也只能苦笑。
今晚如果真的起了“尸变”,叶开倒要看看“吸血鬼”是否真的杀不死,如非必要,他
是不会用桃木的。
削尖的桃木就插在他的腰间。
发表于2009-10-13
“你呢?”傅红雪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那把弯刀上:“你是不是人?”
公孙断的脸色变了,全身青筋都已突起。
这时坐在交椅上的马空群忽然仰首大笑:“好,问得好。”
公孙断左手的金杯,己逐渐扁了,杯中的酒渐渐溢出,流在他黝黑坚硬如钢的手掌上,
他的脸色也已因愤怒而扭曲。
“好,果然有勇气、有胆量。”马空群的笑声己转为微笑:“这位可是一人一刀揭穿公
子羽秘密的傅红雪傅公子?”
——傅红雪力战公子羽的事,是在十年前破了万马堂之后才发生的事。
——如果十年前马空群已死了,又怎能知道这件事呢?
傅红雪的目光又落在马空群的脸上。
“傅公子既然来了,总算赏光,坐,请坐。”马空群笑着说。
公孙断霍然回首,目光炯炯瞪着马空群:“他的刀?”
“我只看见他的人,看不见他的刀。”马空群淡淡他说。
话中含意之深,也不知是说他人的光芒已掩盖过他的刀?还是在说真正危险的是他的
人,并不是他的刀。
公孙断牙关紧咬,全身肌肉一块块跳动不歇,突然跺了跺脚,“呛”的一声,刀已入
鞘,人已坐到了椅子上。
一直伏在桌上,似己沉醉不醒的乐乐山,此刻突然一拍桌子,豪声大笑他说:“好!说
得好。”
他的人还是伏在桌上,也不知已醉?或是醒?只见他的双手在桌上摸索着,口中又喃喃
说着:“酒呢?这地方为什么总是只能找得着刀剑,从来也找不着酒呢?”
马空群终于又大笑了:“今日相请各位,本就是为了要和各位同谋一醉的。”
“是不是不醉不归?”乐乐山抬起头,醉眼惺松地看着马空群。
“正是。”
“若是醉了,能不能归去?”
“当然。”
“这样子我就放心了。”乐乐山叹了口气,头又伏在桌上,但口中仍喃喃他说:“酒
呢?万马堂难道只听得见酒字,而看不见酒,也喝不到酒?”
一直沉默的叶开,忽然也笑了起来,笑着说:“万马堂有窖藏的美酒三千石,阁下若是
一个人喝,岂非要被醉死。”
“这点叶兄只管放心,万马堂里也不乏酒中的豪客。”花满天笑着说:“就连在下也能
陪着喝几杯。”
“真的?”叶开故意睁大了眼睛,道:“万马堂果真是高手如云,看来我今夜非死不可
了。”
“酒鬼是有的,哪有什么高手?”花满天的笑容仿佛有些僵硬。
“他说的本是酒中的高手。”乐乐山又忽然开口说:“那么多人若是轮流来敬我的酒,
我不醉死才怪?”
“三老板此番相请,为的只不过是想一睹各位的风采。”云在天总算开口了:“纵然令
人劝酒,也只不过是意思意思而已,哪有灌醉各位之理。”
“但我还是有点怕。”
发表于2009-10-13
如果让他的朋友知道他居然在做这种事,不笑掉大牙才怪。
这种事如非亲眼目睹,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叶开呢?
如果今晚真的让他看见了“吸血鬼”,他会相信吗?
叶开自己也不知道。
有些事就算亲眼看见都未必是真的,更何况是这种存在虚无飘渺间的“鬼话”。
西风吹来了寒意,也带来了拉萨城里的菜饭香,更飘来了边城独特凄凉而悲伦的牧歌。
听见这阵隐隐约约的凄凉而悲枪的歌声,叶开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想起了他的人和他那首留传已久的牧歌。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
人心怜羊,狼心独枪,天心难测,世情如霜……”
萧十一郎。
这世上最了解狼最同情狼的只有萧十一郎。
他自己仿佛就是一匹狼,一匹孤独、寂寞、寒冷、饥饿的狼,在冰天雪地里,为了自己
的生命在独自挣扎。
但世上却没有一个人会伸出手扶住他一把,每个人都只想踹他一脚,踢死他。
——世上只知道可怜羊,同情羊,绝少会有人知道狼的痛苦、狼的寂寞,世人只看到狼
在吃羊时的残忍,却看不到它忍受着孤独和饥饿在冰天雪地中流浪的情况。
——羊饿了该吃草,狼饿了呢?难道就该饿死吗?
叶开了解狼,所以也了解萧十一郎。
他们两个人虽然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但是叶开对于萧十一郎的种种故事了如指掌,每当
他想起萧十一郎的故事,他的全身都会热了起来,血都会沸腾了起来。
叶开此时此刻并不是莫名其妙地想起萧十一郎,虽然是那阵凄凉而悲枪的牧歌使他想起
了萧十一郎,却也同时令他想起了一位智者告诉过他的话
——在遥远西方的某一个国度里,每当在月圆的晚上,会出现一种专吃人、专咬人脖子
喝人血的怪物,在那个国度里的人民称它为“狼人”。
今夜正好是月圆。
叶开抬头看了看树梢上的月亮,圆又大,难道“吸血鬼”也和“狼人”一样,都是在月
圆的晚上出现吗?
一个是在遥远的西方国度里,一个是在古老神秘的东方国家,两种虽然不同的名称,但
会不会是同一种的怪物呢?
叶开还记得那位智者还告诉过他,“狼人”只有用银做成的武器才能杀死,这和“吸血
鬼”只能用桃木才能刺死不是很像吗?
被“狼人”咬过的人会变成“狼人”,这不是和被“吸血鬼”咬过的人会变成“吸血
鬼”一样吗?
看来“狼人”和“吸血鬼”就算不是同一种怪物,至少也有些亲戚关系。

圆月、星灿、西风寒。
风吹树动,树动叶落,叶开不由得伸手拉了拉衣襟,他不知是为了寒意,或是想起恐怖
的事,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发表于2009-10-13
他将剩下的半壶酒,一口气地灌进了肚子,才觉得舒服多了。
看看夜色,已将近半夜了,如果会有情况的话,那么也快出现了,不如趁现在先吃点东
西,好先储存些体力。
叶开刚一想到这个念头,手已拿起干粮,张口就吃,也就在他第一口咬过,他忽然听见
了一种声音。
一种仿佛万马奔驰的震吼声。
随着声音的出现,他看见一股极耀眼的光束从枯井中迸射而出,随即窜上了天际。
声音越来越大,光束越来越亮,叶开不由得双手掩耳,双眼虽然极力想看到底是怎么一
回事,无奈光束太强,逼得他只有闭上眼睛。
眼睛已闭,但仍然感觉得到那光芒的强度,耳朵更不用说了,若不是他的内力很高,恐
怕早就被震得发疯了。
发生了什么事?
这难道是“吸血鬼”出现的前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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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时代 扫校
标题 <<旧雨楼·古龙《边城刀声》第四部 她有了他的孩子——第二章 荆无命的十九年>>
古龙《边城刀声》第四部 她有了他的孩子
第二章 荆无命的十九年
后院在瞬间被光束照亮成白昼,榕树在刹那间让吼声震得摇晃不止,苍翠的树叶更不情
愿地被摇得离枝而飘。
光束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声音是在什么时候停止的?叶开一点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仿
佛过了很久很久,仿佛过了一世纪,他的耳朵虽已不再感觉那么震耳,但仍有余音在耳边缭
绕。
光芒虽己不再那么强烈,但紧闭的眼睛里,仍有光束流窜的影像。
等耳朵再度听到西风的诉说时,等眼珠再度收到夜色的景像时,叶开全身已被冷汗沁湿
了。
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叶开定眼向后院看去,安安静静的,一点变化都没有,不,不对,
后院里有一样东西不见了。
尸位?那不见的东西就是尸体。
在本来应该是尸体的地方,现在只有一堆落叶。
叶开立即向后院的四周望去,连方圆之内都不放过,但周遭只有冷冷清清的夜色,和一
片迷迷蒙蒙的淡雾。
尸体不见了。
是起了“尸变”了吗?难道刚刚那阵吼声和怪异的光束,就是变成“吸血鬼”的过程?
如果是,为什么看不见“吸血鬼”呢?如果是尸体变成了“吸血鬼”,那么为什么不来咬叶
开?是它没看见他,还是他腰间的桃木吓走了它?这些问题就像“情丝”般的困扰叶开,他
将剩下的另一壶酒打开,猛灌了一大口,等酒顺喉进入肚子,他才深深地喘了口气,然后跃
起盘旋。
一个纵身,人落下,就落在那翠绿的落叶旁,叶开凝注着落叶,再将视线缓缓地移向枯
井,人也跟着走向枯井。
发表于2009-10-13
难看。
叶开苦笑了一下,看来今夜这场酒,一定是闷得很,就在这个念头刚从叶开脑海升起
时,马空群忽然说话了。
“关东刀马,天下无双,这句话不知各位可曾听说过?”
来了,来了,总算点到了主题,叶开调整了坐姿,准备迎接再来的话题。
“神刀门,万马堂纵横边城,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飞天蜘蛛笑着说:“老板您说
笑了。”
“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马空群长长叹了口气:“自从神刀门门主白天羽仙逝后,
二十年来,神刀门已成了历史的名词了。”
“白老前辈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是慕容明珠问的,本来叶开也想问,因为他想听听马空群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马空群忽然沉默了,沉默了很久,才又长长叹了口气:“人类最无奈的事,莫过于生老
病死。”
他喝了杯酒,让酒缓缓地顺喉流入肚子里,又说:“我这位白兄弟一生从未做过亏心
事,虽然算是‘英年早逝’,但也死得安乐,一点痛苦都没有。”
不对,江湖中的人都知道白天羽是死在马空群的阴谋下,如今他为什么又有如此说法
呢?
所以叶开当然要问:“听说白老前辈好像是死在别人的阴谋下。”
“江湖传言,就如风中落叶,谁也捉摸不定。”马空群淡淡他说:“若真死在阴谋下,
这二十年来,我会无动于衷?我会默默不理?”
他既然要这么说,叶开只有再听下去了,看看他还会说出什么样的一朵花来?
“幸好白兄弟英雄有后,总算留下了一个女儿。”马空群微笑着说。
“留下了一个女儿?”这下连傅红雪都吓了一跳,他睁大了眼睛问。
“是的。”
“不知白老前辈的这个女儿,如今多大了?”叶开问。
“不大不小,正好二十。”他叹了口气,又喝了杯酒,才说:“自古以来,有嫁鸡随
鸡、嫁狗随狗的说法在,子女冠夫姓,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这么一来……”
“白老前辈就断后了。”慕容明珠说。
“是的。”马空群说:“我这个做兄弟的,又怎么忍心让这种事发生呢?所以才……
才……”
“三老板的意思是,要替白老前辈的这个女儿找个女婿?”慕容明珠说。
“兄弟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马空群说:“可是经年的住在边城,很少外出,再说
一个女人家,又不便抛头露面的……幸好……幸好今日——”
“幸善今日刚好有我们这几位来到了边城。”叶开笑着说:“所以三老板就函请我们今
夜来此一聚,为的就是替老前辈找个赘婿?”
“是的。”
——白天羽有女儿?
十年前,是为了要找出白天羽的独子,而将他们聚集在万马堂。
十年后,却是为了要替白天羽的独女找个丈夫,再次将他们找来。
叶开不禁在心里头发笑,据他了解,自己并没有什么同胞姊妹,这个妹妹是从哪里跑出
发表于2009-10-13
来呢?她又叫什么名字呢?
“她的芳名?”叶开问。
“白依伶。”
慕容明珠将杯中酒干掉,然后才抬头看着马空群:“入赘,大多数的男人都不太愿意被
招赘。”
“所以她的陪嫁东西也比较不一样点。”马空群笑着说。
“怎么个比较不一样点?”慕容明珠仿佛很有兴趣。
“万马堂的一半事业。”马空群淡淡他说:“还有白天羽的神刀秘笈。”
万马堂的一半事业已经够令人垂涎三尺了,再加上白天羽的神刀秘发,大概没有一个男
人会拒绝的,叶开不禁叉暗自地笑着,他已经看见慕容明珠的眼里发出了贪婪的光芒。
就连那已入土一半的乐乐山,都不禁地酒已醒了大半,嘴角也漾出了渴望之意。
飞天蜘蛛的反应,虽然没有他们两人那么明显,但目光中也发出了异样的神情。
——这么好的陪嫁,人如果再长得美如天仙的话,那实在是一件很“棒”的事!
这几个人大概都已想到这个问题,但头一个发问的,却是叶开。
“条件这么好,不知人长得怎么样?”叶开看着马空群说。
“虽不是人间绝色,但也会令你们目瞪口呆的。”马空群笑着说。
“不知三老板这次招赘,是以何为标准?”慕容明珠说。
“终生大事,并非儿戏。”马空群说:“决定权当然在于她本人了。”
“她人呢?”叶开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这位行情很俏的小姐呢?”
马空群笑了笑,将目光移向窗外的夜色里,苍穹的远方有一颗星在眨眼,有一朵浮云在
流动,马空群的眼睛也如星辰般闪烁,他的声音也如浮云般从口中流出:“夜深了,各位今
夜早点休息。”马空群说:“我相信明天一早,白依伶将会赶回来。”
一阵凤吹过,吹走了遮住半轮冷月的浮云。
夜更深,月色膝陇,万马无声。
在这边城外的荒漠中,凄凉的月夜里,又有几人能入眠?
叶开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他没有笑。
他那永远挂在嘴角的微笑,只要在无人时,就会消失不见。
他没有睡,万马堂虽无声,但他的思潮,却似千军万马般奔腾起伏,只可惜谁也不知道
他在想什么?
他轻抚着自己的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就像是砂石般粗糙坚硬,掌心也已磨出硬
块,这是多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小李飞刀”本就是要用食指和拇指,以及心中那一股“正气”发出的。
他的刀呢?
他从不带刀。
——是不是因为他的刀已藏在心中了?
傅红雪的人就躺在床上。
他没有睡,他的手里还是紧紧地握着那把漆黑的刀。
凄凉的月色,照着他苍白冷硬的脸,将他脸的轮廓更明显地刻划出来。
他那双明亮、却又带着无尽寂寞的眼睛,正在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在爬着,傅红雪的目光就随着这只小虫来回地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