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他不是?”傅红雪又是一惊:“你说‘猴园’的主人公不是王怜花?”
“她说的是在练拔刀的那个人不是王怜花。”
这个声音不是金鱼的,这是一个很慈祥很可亲的声音,这个声音就发自傅红雪的身后。
慈祥可亲、优柔从容的声音,显示出这个人教养良好,彬彬有札。
多礼本就是冷淡的另一面。
这声音却又偏偏带着种奇异的热情。
一种几乎已接近残酷的热情。
如果天地间真的有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那么无疑就是从这种“残酷的热情”中产生出
来的。
也只有像王怜花这样的人,才会有这种可怕的热情。
现在他已到了傅红雪的身后,他的掌中若有兵刃,已随时都可以刺人傅红雪的要害中。
傅红雪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他不能动。
就在声音刚响起时,他已感觉到一种无坚不摧、元孔不入的杀气袭背而来,只要他一
动,无论什么动作,都可能为对方造成一个出手的机会。
就连一根肌肉的抽紧,也可能造成致命的错误,虽然他明知像王怜花这样的人,是绝不
会在他背后出手的,可是他不能不防。
他的头发虽已发白,眼尾虽有老人的皱纹,但是他的眼中却有和蔼与智慧、慈祥和童稚
般的光芒。
他就满脸慈祥仪容地站在傅红雪身后,站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笑声更优雅有礼。
“果然不愧为天下无双的高手。”王老先生说。
傅红雪保持沉默。
金鱼却开了口:“他连动都没有动,你就能看出他是高手?”
“就因为他没有动,所以才是天下无双的高手。”王老先生说。
“难道不动比动还难?”金鱼问。
“难多了。”王老先生笑着说。
“我不懂。”
“你应该懂。”王老先生说:“你若是傅红雪,若是知道像我这么样的一个人忽然到了
你身后,你会怎么样?”
“我一定会很吃惊。”
“吃惊难免要警戒提防,就难免要动。”王老先生说:“只要你一动,你就死定了。”
“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会从什么地方出手,所以无论你怎么移动,都可能造成致命的错
误。”王老先生说。
“我懂了。”金鱼说:“像你这么样的对手,若是忽然到了一个人的身后,无论谁都难
免会紧张的,就算人不动,背上的肌肉也难免会抽筋。”
“可是他没有。”王老先生叹了口气:“我虽然已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他全身上下连一
点变化都没有。”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不动的确比动难得多。”金鱼也叹了口气。
——你若知道王怜花这么样一个人站在自己背后,全身肌肉还能保持放松,那么你这人
发表于2009-10-13
的神经一定还冰冷得多。
“他不动你难道就没有机会出手?”金鱼又问。
“不动就是动。”王老先生笑着说:“所有动作变化的终点,就是不动。”
“空门大多,反而变得没有空门了。”金鱼说:“因为整个人都已变成空的,空空荡
荡,虚元飘渺,所以你反而不知道应该从何出手?”
“这道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懂的。”王老先生笑得很慈祥。
“可是连我都知道你根本不会在他背后出手,他又怎么不会知道呢?”金鱼又问。
王老先生没有马上回答,他先叹了口气,然后从傅红雪身后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安祥而
稳定,他走到傅红雪的面前停了下来,然后转身,面对着傅红雪。
“因为你是傅红雪,我是王怜花。”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工怜花,王怜花慈容满脸地注视着傅红雪。
“她刚刚说你第二件错了的事,是说外面练拔刀的这个人不是我。”王怜花笑着说。
傅红雪仍然不动。
“近百年来,江湖中名刀如林,新创的刀法就有八十六种,千变万化,各有奇招。”王
怜花说:“有些刀法之招数怪异,简直已令人不可思议,可是拔刀的动作,却还是只有一种
而已。”
“不是只有一种。”傅红雪终于开口:“是只有一种最快。”
“哪一种?”
“最简单的一种,就是最快的一种。”傅红雪说。
“那也得经过千变万化之后,才能归真反璞。”王怜花说。
——武功中的所有变化,本就变不出这个“快”字。
“外面这个人苦练了五年,才找出这一种方法来。”王怜花说:“就只这么样一个简单
的动作,他也已练了十八年,至今还在练,每天至少都要练三个时辰。”
他凝视着傅红雪,慈祥的眼波忽然变得利如刀锋,一字字他说:“你知不知道他如此苦
练拔刀,为的是什么?”
“为了对付我?”
“你又错了。”王怜花又叹了口气:“他并不是一定要对付你,也并不是只为了要对付
你一个人。”
“哦?”
“他要对付的,是普天之下所有的武林高手。”王怜花说:“因为他决心要做天下第一
人。”
傅红雪冷冷一笑:“难道他认为只要击败了我,就是天下第一人?”
“直到目前为止,他都是这么想的。”王怜花说。
“那么他就错了。”傅红雪说:“江湖中藏龙卧虎,风尘中尤多异人,武功远胜于我
的,还不知有多少。”
“可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击败你。”王怜花笑着说:“我也看得出要击败你并不是
件容易的事。到这里来的人,你的确是最特别的一个。”
傅红雪不语。
“墙上挂的这些武器,不但收集齐全,而且都是精品,只要是练过武的人,都难免会多
看几眼的,只有你居然能全不动心。”王怜花忽然叹了口气:“最奇怪的是,大厅的右边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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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万马堂绝不是那么单纯的只为了要杀我们。”叶开说:“万马堂重现江湖,一
定是有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阴谋?”傅红雪说:“什么样的阴谋?”
叶开又喝了口酒后,才说:“要万马堂重现江湖,需要多少的财力?不要说要这么大这
么多的房子在一夜之间恢复旧观,就拿马空群他们这些人来讲,他们真的是死后复活吗?”
叶开自己笑了笑,又说:“别说你了,我都不相信,可是你我一定都看得出来,这些人
绝不是别人乔装易容的,他们的的确确都是当年的那些人。”
他又说:“早上我到萧别离那儿,他的看法是,这些人死而复活是受了每七十六年一现
的彗星所影响。”
“彗星影响?”
“他说在我们居住的这个空间里,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存在,而这种神秘的力量
又受了每七十六年一现的彗星影响。”叶开笑着说:“然后这种神秘的力量操作了这些死而
复活的人。”
叶开注视着他:“你相信吗?”
傅红雪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萧别离的话和他倒满相似的。”
“他?”叶开说:“他是谁?”
“燕南飞。”
“燕南飞?”叶开一怔:“就是那个公子羽的接棒人燕南飞?”“是。”
“他不是死了吗?”叶开说:“五年前他已死在你刀下了。”“万马堂那么多人都能同
时复活了,何况只有一个燕南飞。”傅红雪淡淡他说。
“说的也是。”叶开自嘲地笑一笑:“你在什么时候碰见他?他说了些什么?”
傅红雪将昨夜回房后,听见歌声,追了出去,到了小山丘遇见的那些怪异现象,然后燕
南飞出现,讲了那些诡秘的事,最后还是难逃一死的过程,慢慢他说了出来。
六落日西沉,大地间呈现出一片灰蒙蒙,远处已有了点点灯火在闪烁。
苍穹的北方那颗最亮的星星也已在眨眼了。
傅红雪房里的油灯还未点燃,他们两个人浸在暮色里。
听完了傅红雪的叙述,叶开陷入沉思中,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瞳孔的深处,慢慢地凝结
出一团光芒。
傅红雪说完话以后,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开,他在等着叶开思索后的结论。
不知过了多久,当叶开瞳孔中的那一团光芒消失后,他才缓缓举起酒壶,灌了一口,才
说:“由小山丘迸射出的光束,凝结成一个燕南飞,这种事若非亲眼看见,谁也不相信。”
“我亲眼看见都不敢相信了,何况是听的。”傅红雪说。
“在我们居住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存在,这种说法和萧别离的冥冥之中有一种神
秘力量存在的说法,倒满相似的。”
叶开笑笑。
“据燕南飞说,要进入‘第四世界’的人,必须先死了,才能进入。”傅红雪说:“这
意思就是说,在‘第四世界’的人都是死而复活的人。”
“就像马空群他们?”叶开又喝了口酒:“看来我们只有接受这个事实了。”
“什么事实?”
“冥冥之中是有一种神秘力量存在,和我们居住的空间里有‘第四世界’存在。”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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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这幅画,你居然连看都没看一眼。”
“右边?”傅红雪一怔:“右边墙上有画?”
傅红雪记得画是在大厅门口的正对面墙上,右边墙上明明是空的,怎么会有画呢?“只
要你去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画了。”王怜花笑着说。
傅红雪当然要看,他一转头,整个人就楞住了。
明明空无一物的墙上,现在却有了一幅画。
四画上的人物繁多,栩栩如生。
画的仿佛是一段故事,每一段故事中,都有一个相同的人,这个人就是傅红雪。
傅红雪一转头,第一眼就看见了他自己。
——阴暗的天气,边睡上的小镇,长街上有座酒楼,酒楼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叶开,一
个是傅红雪。
“你应该记得,这是你十年前头一次到‘相聚楼,遇见叶开时的情景。”王怜花说。
傅红雪当然记得,那时是他第一次带着那柄漆黑的刀,怀着满腔的仇恨,到边城欲找万
马堂的马空群报仇。
——在第二段画面上,是傅红雪在一个幽暗的房间内,和一个女人缠绵在一起。
画中的女人就是翠浓,傅红雪当然忘不了那一夜的激情,在看到这一段画时,傅红雪的
眼中又露出了痛苦之色,可是他的心里想的却是风铃。
风铃你如今在何处?是不是已落人了王怜花的手里?抑或是如你信上所说的,你那么
做,只是为了要报仇?王怜花在注视着傅红雪,金鱼也在看着他。
眼中虽然露出了痛苦之色,但那也只是一闪即过,傅红雪很快地就将目光移向第三段画
上。
——画中是万马堂的迎宾处,有一大堆人坐着,高居主人位的是马空群,叶开就坐在傅
红雪的旁边。
——第四段画面,一个小酒铺,翠浓和一个拉车的小伙子两人手勾着手离去,而傅红雪
独自在小酒铺里喝酒。
看到这里,傅红雪的心又在绞痛了。
——下一段是丁家大厅,该在场的都在场了,在这里将所有的秘密都揭穿了,这时傅红
雪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孤儿,根本不是白天羽的儿子,叶开才是,怀了十八年的仇恨,到头
来却是一场梦,甚至比梦还要可怕,可恶!甚至可以说是可怜。
画到了这里总算结束了,傅红雪的目光也从画移向自己面前的地上,他并不是在沉思,
也不是因为看了画而在痛苦,他是在等王怜花的解释。
解释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些画,王怜花果然没有让他久等,很快地就解释,只是他却是对
着金鱼在说。
“这幅画是傅红雪十年前的际遇。”王怜花看着金鱼:“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他看这
幅画?”
“我知道。”金鱼点点头。
“哦?”
“你的目的是在提醒他,十年前的事。”金鱼说。
“对的。”王怜花说:“那么你还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提醒他十年前的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金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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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说:“否则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解释我们现在所遇到的一切?”
看来这大概是目前唯一最好的结论了。
叶开看看窗外的天色,天已黑了,是吃晚饭的时候,也是白依伶要和大家见面的时刻。
“晚上这顿饭,不知马空群又有什么新的花样?”叶开站了起来:“照下午的情形看
来,白依伶挑选的人,八成是你。”
叶开不等傅红雪开口,马上又说:“不过你先别高兴,说不定会爆出冷门。”
说完后,叶开赶紧地笑着溜出,他相信傅红雪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什么玩笑都可
以开,就唯独不能说到男女之间的事。
看着叶开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傅红雪轻轻地叹口气,轻轻地自语:“你错了,我如果再
经不起这种玩笑,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你也错了。”叶开的脸忽然又出现在门口,他笑着说:“你难道不觉得小山丘是所有
秘密的关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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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边城刀声》第一部 边城
第七章 小小的小人
晚餐是在万马堂的正厅进行的。
九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在旁侍候的仆人大约有二三十个人,桌上的菜,不大多,大概
只有七八道菜——每次上七八道菜而已。
菜当然都是道道地地的关外菜,每道菜都很可口,但最令叶开感兴趣的是,桌子中央摆
在火炉上的一锅热汤。
锅里只有纯土鸡切块,再加上纯边城的烈酒,放到火炉上煮,等煮开了,锅里烈酒冒上
来的热气会燃烧起来。
大约燃烧一杯茶的功夫,火会自动灭,这时锅里的烈酒已没有酒的辣味了,但依然有酒
的味道,喝起来格外顺口,鸡肉当然是没话讲,一级棒的!
“这是什么菜?”叶开喝了一口汤后,惊奇地问。
马空群笑了笑:“这是边城的名菜,叫‘烧酒鸡’。”
“烧酒鸡?”叶开想了想,一笑:“这倒真是名符其实的烧酒鸡。”
叶开又舀了一碗汤,一边喝,一边问:“你说这是边城的名菜,怎么我以前来的时候没
吃过呢?”
“你是多久以前来过边城?”花满天忽然开口说。
“十年了吧?”叶开笑着说。
“难怪你没有吃过。”花满天笑了:“这道菜是七年前,我们三老板闲极无聊时才变弄
出来的。”
“七年前?”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吃什么都暖不了身子,喝酒当然是可以暖和身子,但是喝多了
是会醉的。”马空群得意他说:“于是我就想,如果将烈酒和鸡放在一起煮,是不是可以达
到既不会醉,又可以暖和身体呢?”
“于是你就试了?”叶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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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事已确实发生过了,而且也已结束了。”王怜花转身面对着傅红雪:“万马
堂的那些人也确实在十年前就死了。”
傅红雪那双冷漠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一股冰寒的光芒来:“这一次的马空群他们又是何许
人?”
王怜花笑了笑:“是马空群本人。”
“本人?”傅红雪说:“那么十年前的马空群就是假的?”
“十年前的马空群也是马空群。”玉怜花说。
“十年前死的马空群,也是马空群本人?”傅红雪脸上已露出惊讶之色。
“是的。”
“现在这一个也是马空群本人?”
“是的。”
傅红雪的脸上已完全充满了吃惊的表情:“怎么可能呢?难道他真的是死而复活?”
“不是。”王怜花笑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人死了,就是死,又怎么可能复
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五十年前死的是马空群,十年后出现的也是马空群,人既然死了就不能复活,那么十年
后的马空群又是怎么一回事?傅红雪这一次是真的傻住了。
王怜花脸上那慈祥和蔼的笑容依然存在,他突然问了傅红雪一句仿佛不相关的话。
“你知不知道在天之涯有座山,叫圣母峰?”
傅红雪当然知道,圣母峰上有千年不化的冰雪,更传说上面有本世之奇宝在。
“在圣母峰的山巅下,有着一个与世隔绝的部落存在,这个部落就叫‘搭莫族’。”王
怜花说:“在某一个国度的语言中,‘搭莫’的意思就是两个。”
王怜花虽然忽然说起圣母峰‘搭莫族’的事,傅红雪相信一定和马空群的事件有关,所
以他很仔细地在听。
“圣母峰下‘搭莫族’的人,生活习惯和一般人完全一样,但是因为他们居住在圣母峰
之小峰下,终年不见雨水,更别谈什么山泉之类的水源了。”
王怜花的神情仿佛已飞到了圣母峰下。
——所以“搭莫族”的人通常饮的都不是水,而是冰洞里的石乳。
——水对于“搭莫族”的人来说,就跟生命本身一样重要,他们只有在产妇生产后,才
能喝两滴水,两滴纯净的冰雪溶化后的水。
——生产对于“搭莫族”来说,也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因为他们人口本就很少,而且又
与外界隔绝,所以生小孩在他们来说,是一件很重大的事。
——不知在哪一个时候,某一个产妇喝了某一个冰洞的石乳后,就生下了双胞胎,从此
那个产妇就成了“搭莫族”的“产后”。
——于是“搭莫族”的产妇就开始喝那一个冰洞的石乳,只要喝了那个冰洞的石乳的产
妇,一定会生下双胞胎。
——她们所生下的双胞胎和一般双胞胎有点不同,“搭莫族”的双胞胎是完全一模一样
的双胞胎。
——性别、高矮、胖瘦、个性、习惯完全一模一样,两个人就好像一个人似的。
“就算将两个人分开很远,其中只要有一个人受伤了,另外一个也一定会感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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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有今天这一道‘烧酒鸡’。”马空群说。
“这么好吃的菜,慕容兄真是没有口福。”叶开淡淡他说:“今夜的盛宴,慕容明珠为
什么没来参加呢?”
一直沉默的公孙断忽然开口说:“他下午临时接到家信,匆匆忙忙地赶了回去。”
“他如果在的话,一定也会对这道菜赞不绝口。”叶开偷偷瞄了傅红雪一眼。
傅红雪一点表情都没有,他依然冷漠地吃着,不过他的眼尾有意无意地望向马空群。
马空群却是在看着公孙断,脸上微露怒意:“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当时告诉我?”
“那时候三老板正好在午睡。”公孙断的头微微低着:“我刚好又忙,所以就忘了。”
“我希望下次不会有这种事发生。”马空群说。
“绝不会。”
马空群又看了公孙断一眼后,举杯,面带微笑地对着众人:“少了一个慕容明珠,对各
位来讲,未尝不是一件高兴的事。”
“对我却没什么影响。”乐乐山笑着说:“我年纪已一大把了,还有什么好竞争的。”
“年轻人虽然俊俏,但经济基础不稳呀!”白依伶忽然笑着说。
“哦,是这样的吗?”乐乐山好像忽然问容光焕发了起来。
“看来年轻人应该好好努力工作了。”叶开笑望依伶:“否则再过几年,每个小姐都和
白大小姐的想法一样,我们不就惨了。”
“本来就应该这样。”白依伶说:“时下的年轻人除了争强好胜之外,几乎已没有什么
可取之处了。”
“但若不是这些年轻人的争强好胜,当今的江湖,不知成了什么样了?”叶开笑着说:
“你说是吗?”
“不管年轻人或是老人,都有他们的好处。”马空群笑着举杯:“来,大家来于一杯
吧!”
一听到要干杯,最乐的是乐乐山,只可惜这个人好酒而元量,这一杯下肚后,他大概又
要醉倒了,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笛声柔美悠扬,曲调缠绵悱恻,不知不觉间已迷漫了整个大厅,也将人们心里的醉意涌
了上来。
乐乐山醉眼朦胧地看着门口,两个人随着笛声从门外黑暗处走了进来,是两个小小的小
人。
两个很小很小的人。
一个小小的小老头,一个小小的小老太大,小小的脸,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小小的
一根白玉笛。
二叶开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小的人,身上无论什么地方都要比平常人小一半。
但是他们的身材却很匀称,绝没有一点畸形丑陋的样子。
小老头头发花白,面貌慈祥,小老太太眉清目秀,温柔娴静,拿着笛子的一双手,就好
像她手里的白玉笛一样晶莹圆润。
无论谁都不能不承认这两个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配得真是好极了。
没有人出声,叶开也没有,无论谁听见了这样的笛声,看见了这么样的两个人,都会愣
住的。
只有白依伶例外,她一看见这两个人走进来,脸上立即露出了花一般的笑靥。
发表于2009-10-13
王怜花说。
这是故事?是事实?或是神话?傅红雪已完全被王怜花的话吸引住了:“真的有这个地
方存在吗?”
“有。”
王怜花忽然拍了拍手,掌声一响,外面那单调、尖锐、急促的拔刀声就忽然停止,然后
大厅门就开了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已出现在门口。
高大的人影如天神般,但是他脸上却充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仿佛都刻划着他这一生所
经历的危险和艰苦,也仿佛在告诉别人,无论什么事都休想将他击倒。
这个人不是马空群是谁?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马空群,王怜花忽然又对傅红雪说:“我还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在‘搭莫族’生下的双胞胎所取的名字,都是一样的。”
他转回身,指着门口的马空群,又说:“就像这一对在‘搭莫族’生下的双胞胎,他们
的名字就叫马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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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边城刀声》第五部 刀里的情仇
第四章 马芳铃是不是你的女儿

“搭莫”的意思,在某一个国度的语言中,是两个。
在“搭莫族”所生下的孩子一定都是双胞胎,而且个性、习惯、高矮、胖瘦、性别都一
模一样,连取名字都是一样的。
在“搭莫族”某一个时期里,有七个产妇生下了七对双胞胎,她们分别替这七个双胞胎
取名为:马空群、公孙断、云在天、花满天、飞天蜘蛛、乐乐山、慕容明珠。
事情到了这里总算已开始明朗化了。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死而复活”,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易容术能完全创造出相同的
人来。
十年前的马空群、公孙断、慕容明珠、乐乐山、云在天和花满天、飞天蜘蛛都已死了,
可是他们都还有另外一半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存在。
所以十年后,万马堂又出现了,马空群这些人又“活在”人们的面前。

“十年前的马空群虽然已败在你的手里。”王怜花注视着傅红雪:“可是十年后的马空
群却一心一意要击败你。”
“他们既然是双胞胎,十年前的马空群已败在我手里,十年后的马空群又怎能胜我?”
傅红雪冷冷他说。
马空群看着傅红雪,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连声音都淡淡的:“就因为他已败了,所以
我非胜不可。”
他的目光中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悲哀之意,接着又说:“否则我就非死不可。”
“我不懂。”
“你应该懂的。”马空群淡淡他说:“有些事是你非做不可的。”
傅红雪凝视着马空群那充满悲哀之意的眼睛,只看了一眼后,傅红雪就缓缓地点点头:
发表于2009-10-13
“老先生,老太太,你们怎么来呢?”
“我们当然一定要来。”小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这是你的大事,我们怎么能够不来
呢?”
大事?白依伶的大事?这两个人难道是为了白依伶选丈夫的事而来?难道这小小的小老
头也想来竞争?马空群忽然站起,忽然恭恭敬敬地向这个小老头躬身行礼。
小老头仿佛很惊异:“我只不过是个平庸老朽的老头子而已,阁下为什么如此多礼?”
马空群的词色更恭敬:“看见风老前辈,谁敢无札?”
叶开的眼睛忽然亮了,吃惊地看着小老头。
“风老前辈?”叶开的声音也充满了惊讶:“你就是那位‘千里飞云、万里捉月、神巧
无影追风叟’的风老爷子?”
小老头微笑点头。
叶开又看向拿着白玉笛的小老太太:“风叟月婆,形影不离,这位当然就是名满天下的
月婆婆了。”
“想不到这位年轻人小小的年纪,就已有这样的见识了。”月婆婆笑容慈祥。
“两位前辈不在伴月小楼纳福,到这种穷荒之地来干什么?”马空群干笑两声。
“三老板今夜将这些人聚在一起,为的是什么?”追风叟看着他直笑:“为的当然是白
大小姐的婚事。”
马空群一愣:“你们怎么会知道?”
“我们当然知道。”追风叟笑得更开心:“这种事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说是不是?
白大小姐。”
“这种小事,想不到也惊动了你们两位?”白依伶笑着说。
马空群吃惊地看着白依伶:“伶儿,你怎么认识两位老前辈?”
“他是王老伯的棋伴。”白依伶笑着说:“我在王老伯那儿住时,他们还时常教我下
棋。”
“什么棋伴?我们只不过是他的下人而已。”月婆婆笑着说。下人?这种已近乎神话人
物的老前辈居然是别人的下人?那么这位王老伯怕又是何人?能拥有像追凤叟、月婆婆这样
的下人,这位王老怕到底是何方神圣?叶开实在是惊讶极了,就连一向沉静的傅红雪也动容
了。
“是不是王老伯伯他叫你们来的?”白依伶笑得更可爱。
“除了他,还有谁能叫我们这个小老头跑这么远的路呢?”追风叟说:“不过就算他没
说,我们也会来的,因为你是我们的‘小可爱’。”
“自从你走了以后,那儿好像忽然间少了什么似的。”月婆婆笑着说:“他们两个人的
眉毛,好像忽然都打结了,成天皱着眉头在下棋,一颗棋子举起,停在半空中老半天,也不
落子,两个人虽然在下棋,却仿佛在比赛叹气。”
“你还不是一样。”追凤叟说:“成天躲在房里,笛也不吹了,两只眼睛红通通的。”
这两个人的年纪都已经百岁了,说起话来,却跟孩子没两样,教人听了,实在觉得好玩
极了。
但叶开知道,这两个实在是“很不好玩”的人,远在叶开的爹娘还没有谈恋爱时,他们
两个人就已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了。
追风叟的固执,月婆婆的任性,也和他们的武功一样可怕。
发表于2009-10-13
“是的,有些事是非做不可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懂。”
傅红雪不再看马空群,他转过身,面对着王怜花,冷冷地问:“那么你想让我们在什么
时候决斗?”
“我想?”王怜花又很慈祥地笑了起来:“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又怎么能决定?”
“既然是我们的事。”傅红雪冷冷他说:“你又为什么要安排今天这一局呢?”
“世事如白云苍狗,又有谁能安排?”王怜花笑了笑:“十年前你既已种下了因,那么
十年后的这一个果,你就必须自己来摘。”
“看来我已别无选择了。”傅红雪说。
“决斗地点既已定了,那么时间就由你选择。”马空群淡淡他说。
“三天。”傅红雪毫不考虑地就说出。
“三天?”
对于这个天数,王怜花仿佛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傅红雪。
“我记得你在决战公子羽时,也只不过用了一天的时间而已。”王怜花说。
“是的。”
“我还记得你一生的大小战役中,从没有超过一天的。”
“是的。”
“那么这一次你为什么要三天的时间?”王怜花说:“是不是这一次的对手给你压力太
大?”
“不是。”
“那么是为了什么?”
“因为还有三件事情,我必须弄清楚。”傅红雪说。
“哪三件?”
“叶开是否在你手上?”傅红雪问。
“是的。”
“我能否见他?”
“可以。”
王怜花话声一落,马上举起双掌,轻击了三下,然后靠墙角的地方就忽然裂开来。
地一裂开,傅红雪就看见了叶开,透过一层很厚的水晶,傅红雪看见叶开动也不动地躺
在一张水晶长台上。
叶开仿佛役看见上面的人,只见他静静地躺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已
陷入了昏迷状态。
轻掌又击,裂开的地又合了起来,王怜花举步走了过去,就走到叶开躺着的头上方停住
了,然后王怜花才回过身,又问傅红雪。
“第二件呢?”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王怜花:“阴白凤是不是也在你手上?”
“没有。”王怜花笑了:“这世上大概还没有人会傻到去惹魔教的公主吧?”
“那么我在客栈房里所看到的那些家俱呢?”傅红雪问。
“当然是从阴白凤那里拿来的。”王怜花笑着说:“我叫人搬了一些新家俱去,说是你
想让她住得舒服一点,就这样的。就将她住的那些旧家俱光明正大地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