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去。
傅红雪目送着他的身形远去:“前辈风范,果然不同。”
他的话虽然很轻,但追风叟忽又回过头来,望着他,默然半晌,终于长长地叹息了一
声。
“胜而不骄,谦恭有礼,纵然有点冷做,但又何妨?”追风叟说完这话后,又转头向阳
光深处走去。
三阳光灿烂,大地酷热,花园里的青草仿佛都已被烤焦似的垂下了头。
傅红雪将刚刚散落了一地的珠宝又重新拾起,包好,然后走出房间,走过花园,走向长
廊。
长廊最深处仿佛有一条淡淡的白色人影,朦朦胧胧的,似有似无。
傅红雪慢慢地走向她,走向那一片朦朦胧胧。
白依伶茫然地看着他,又似在看着虚无的远方,他的脸上竟似有一抹淡淡的哀愁,一抹
淡淡的埋怨,和一丝无奈。
走到了她面前,傅红雪停了下来,一双黝黑深邃又落寞的眼睛迎上她那茫然的目光,两
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世纪之久,才听见白依伶那三分哀
愁,三分埋怨,三分无奈的声音。
“想不到你会胜了追风叟。”
“他没有败。”傅红雪听见自己在说:“他只是已没有了那股杀我的‘杀气’而已。”
“你早就知道他今天一早就会去杀你?”
“我感觉得出来。”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是我要他去杀你的叶白依伶说。
傅红雪没有回答这句话,他默默地注视着,过了一会儿,才将那包珠宝递给了她。
“这包东西是乐乐山为了讨你欢心而去‘拿’的。”傅红雪没有说出“偷”这个字:
“希望你好好珍惜。”
白依伶接过珠宝,视线却仍停留在傅红雪的脸上:“你呢?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吗?”
什么感觉?爱的感觉?傅红雪回避了这个问题:“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乐乐山己死
了?”
——乐乐山会知道马芳铃房里有这些珠宝,当然是白依伶故意透露给他知道的。
——白依伶当然也知道傅红雪昨晚一定会到马芳铃房间去等凶手。
——她当然也算到乐乐山一露面,就一定会死。
因为在傅红雪的刀下只有死。
不是敌人死,就是自己死。
花园酷热,长廊却阴,阴森森的就仿佛虚无的地狱。
“世上唯有情最纯最真。”傅红雪淡淡地对白依伶说:“或许你还太年轻,不知道情的
可贵,当你有了这种经历后,你就会知道情的真谛了。”
话音一完,傅红雪的人也消失在花丛里,白依伶仿佛仍茫然地立在那一片朦朦胧胧的长
廊里。
可是如果你仔细看,一定可以看见她那双眼睛已有泪水在滚动。
“你错了。”白依伶轻轻地对着傅红雪消失处说:“情虽然是世上最纯最真的,但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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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傅红雪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那把弯刀上:“你是不是人?”
公孙断的脸色变了,全身青筋都已突起。
这时坐在交椅上的马空群忽然仰首大笑:“好,问得好。”
公孙断左手的金杯,己逐渐扁了,杯中的酒渐渐溢出,流在他黝黑坚硬如钢的手掌上,
他的脸色也已因愤怒而扭曲。
“好,果然有勇气、有胆量。”马空群的笑声己转为微笑:“这位可是一人一刀揭穿公
子羽秘密的傅红雪傅公子?”
——傅红雪力战公子羽的事,是在十年前破了万马堂之后才发生的事。
——如果十年前马空群已死了,又怎能知道这件事呢?
傅红雪的目光又落在马空群的脸上。
“傅公子既然来了,总算赏光,坐,请坐。”马空群笑着说。
公孙断霍然回首,目光炯炯瞪着马空群:“他的刀?”
“我只看见他的人,看不见他的刀。”马空群淡淡他说。
话中含意之深,也不知是说他人的光芒已掩盖过他的刀?还是在说真正危险的是他的
人,并不是他的刀。
公孙断牙关紧咬,全身肌肉一块块跳动不歇,突然跺了跺脚,“呛”的一声,刀已入
鞘,人已坐到了椅子上。
一直伏在桌上,似己沉醉不醒的乐乐山,此刻突然一拍桌子,豪声大笑他说:“好!说
得好。”
他的人还是伏在桌上,也不知已醉?或是醒?只见他的双手在桌上摸索着,口中又喃喃
说着:“酒呢?这地方为什么总是只能找得着刀剑,从来也找不着酒呢?”
马空群终于又大笑了:“今日相请各位,本就是为了要和各位同谋一醉的。”
“是不是不醉不归?”乐乐山抬起头,醉眼惺松地看着马空群。
“正是。”
“若是醉了,能不能归去?”
“当然。”
“这样子我就放心了。”乐乐山叹了口气,头又伏在桌上,但口中仍喃喃他说:“酒
呢?万马堂难道只听得见酒字,而看不见酒,也喝不到酒?”
一直沉默的叶开,忽然也笑了起来,笑着说:“万马堂有窖藏的美酒三千石,阁下若是
一个人喝,岂非要被醉死。”
“这点叶兄只管放心,万马堂里也不乏酒中的豪客。”花满天笑着说:“就连在下也能
陪着喝几杯。”
“真的?”叶开故意睁大了眼睛,道:“万马堂果真是高手如云,看来我今夜非死不可
了。”
“酒鬼是有的,哪有什么高手?”花满天的笑容仿佛有些僵硬。
“他说的本是酒中的高手。”乐乐山又忽然开口说:“那么多人若是轮流来敬我的酒,
我不醉死才怪?”
“三老板此番相请,为的只不过是想一睹各位的风采。”云在天总算开口了:“纵然令
人劝酒,也只不过是意思意思而已,哪有灌醉各位之理。”
“但我还是有点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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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痛苦的。”
当泪水滴落在白依伶脸颊时,一双满布皱纹却有劲的手搭上了她的肩。
白依伶没有回头,因为她已知道这只安慰的手是谁的。
马空群的脸上也是布满皱纹,每一条纹皱仿佛都在刻划着他这一生所经历的危险和艰
苦,也仿佛正告诉别人,无论什么事都休想将他击倒,甚至连令他弯腰都休息。
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平和的,并没有带着逼人的锋芒,现在这双眼睛正在凝视着白依伶。
平和的眼睛里,竟出现了痛楚和怜悯,无奈和矛盾,马空群无言地看着白依伶。
她似乎不愿这样沉默地悲伤,所以她又轻轻他说了一句话。
“我错了吗?”
“你没错!”马空群只有开口:“错的是命运。”
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十年了,你还忘不了他。”
“忘?”白依伶凄凉地笑了:“这种事忘得了吗?”
——人类最悲哀最古老最深邃的痛苦,就是“忘不了”。
但是忘不了又如何?仰药轻生?沉沦堕落?人间的悲剧,往往都是因“忘不了”而产生
的。
白依伶她何尝又不是呢?四石砌的城垣横亘在布达拉宫和恰克卜里山问,城门在一座舍
利塔下,塔里藏着古代高僧的佛骨,和无数神秘美丽的传说与神话。
通过圆形拱门,气热逼人的大招寺赫然出现在叶开他们右方。
宫殿高四十丈,宽一百二十丈,连绵蜿蜒的雉谍,高耸在山岩上的城堡,古老的寺院禅
房、碑碣、楼阁、算不清的窗碟帷帘,看来瑰丽而调合,就像是梦境,不像是神话。
叶开仿佛已经看痴了,他没想到拉萨竟然美得像梦境一样。
“美吧?”
“这样的景象又岂是一个美字所能形容的。”叶开说。
苏明明指着右方那座雄伟宏丽却又古老的寺院,说:“那景是拉萨有名的大招寺。”
大招寺是唐代文成公主所建。
在那个时代,西藏还是“吐蕃”,拉萨还是“逻姿城”。
大唐贞观十四年,吐蕃的宰相“东赞”,带着珍宝无数,黄金五千两到了长安,把天可
汗的侄女,“面貌慧秀,妙相具足,端壮美丽,体净无瑕,口吐‘哈里荫香粒’,而且虔诚
事佛”的文成公主带回了罗婆城,嫁给了他们的第七世‘赞普’,雄姿英发,惊才绝艺的
“松赞干布”。
为了她的虔诚,为了她的美丽,他为她建造了这座大招寺。
走过大招寺,就是拉萨的繁荣市集了。
这里的街也和江南的街道一样,街上的人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住在这里的,一种从
别地方来的。
走在长街,叶开立即享受到只有拉萨才能品尝的风味。
从两旁已被油灯熏黑的铺子里传出的酸奶酪味,浓得几乎让人连气都透不过来,明亮的
阳光和飒飒的风沙,又几乎使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但是陈设在店铺的货物,有从打箭炉来的茶砖堆积如山,从天竺来的桃李桑椹草莓令人
垂涎欲滴,从藏东来的藏香、精制的金属鞍具,从尼泊尔来的香料、蓝靛、珊瑚、珍珠、铜
器,从关内来的瓷器和丝缎,蒙古的皮货与琥珀,锡金的糖果、麝香和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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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珍贵的货物又让人不能不把眼睁大些。
看着这些货物和来来往往的人,叶开打从心里就愉快,他喜欢人,喜欢热闹,他酷爱这
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淳朴、良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江湖恩怨,没有阴险狡诈,更没有争权夺利的事。
每天和街坊邻居们斗斗嘴、喝喝老酒,早上出门工作,黄昏回来时,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已准备好了。
这种生活正是每个浪子最向往的生活,却是离他们最遥远的梦想。
如天边浮云般可望而不可及。
“你喜不喜欢这地方?”金鱼问叶开。
叶开点头,他只能点,没有人能够不喜欢这个地方。
“你以前来过这地方没有?”金鱼又问。
叶开摇头,他以前没有来过,如果来过,很可能就不会走了。
金鱼突然拉起叶开的手,就好像她拉住情人的手一样:“我带你去玩。”
“到哪里去玩?”
“到所有好玩的地方玩。”
金鱼明朗的笑着;苏明明的脸色却已越来越难看,幸好这时长街上传来一阵呼喊:“明
明姐,你回来了!”
叶开一转头,就看见一群约十一二岁的小孩奔了过来,有男有女,有高有短,有胖有
瘦,仿佛还有一个瘸着腿。
青春活泼有朝气的小孩,也是叶开所喜欢的。他看见这一群小孩很快地围住苏明明,大
家七嘴八舌地争先抢着说话。
“明明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明姐,你怎么去那么久?”
“明明姐,你不在就没有人带我们玩了!”
苏明明先笑着摸摸每一个人的头,然后才看着那个腿有点瘸的小孩说:“我不在,金鱼
姐在呀!”
“可是金鱼姐有时候要做事呀!”瘸着腿的男孩说:“她也不能成天带我们去玩。”
“我不做事,你们哪里有吃的?”金鱼笑着说:“怎么打起小报告来了!”
“没有。”一个长得比较胖一点的小女孩说:“我们只是很想念明明姐。”
“这么说就是不想念我了?”金鱼故意装作生气状。
那个胖女孩立即抱住金鱼,撒娇他说:“我们当然也很想念你呀!”
“是想念。”金鱼又笑了:“想念我的糖果。”
看见这么一群可爱的小孩,没有人会不喜欢会不笑的,叶开也笑了。
他一笑,这群小孩才仿佛刚看见他似的,个个睁大了眼睛望着。
“他是谁?”较高的一个小男孩问苏明明:“是不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我叫叶开。”
叶开还想继续说下去时,金鱼已打断了他的话。
“树叶的叶,开心的开。”金鱼笑着说:“他是明明姐这次带来的客人。”
一听是明明姐的客人,几个男孩就过来打招呼。
“我叫幼南。”较高的男孩说:“是他们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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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看。
叶开苦笑了一下,看来今夜这场酒,一定是闷得很,就在这个念头刚从叶开脑海升起
时,马空群忽然说话了。
“关东刀马,天下无双,这句话不知各位可曾听说过?”
来了,来了,总算点到了主题,叶开调整了坐姿,准备迎接再来的话题。
“神刀门,万马堂纵横边城,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飞天蜘蛛笑着说:“老板您说
笑了。”
“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马空群长长叹了口气:“自从神刀门门主白天羽仙逝后,
二十年来,神刀门已成了历史的名词了。”
“白老前辈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是慕容明珠问的,本来叶开也想问,因为他想听听马空群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马空群忽然沉默了,沉默了很久,才又长长叹了口气:“人类最无奈的事,莫过于生老
病死。”
他喝了杯酒,让酒缓缓地顺喉流入肚子里,又说:“我这位白兄弟一生从未做过亏心
事,虽然算是‘英年早逝’,但也死得安乐,一点痛苦都没有。”
不对,江湖中的人都知道白天羽是死在马空群的阴谋下,如今他为什么又有如此说法
呢?
所以叶开当然要问:“听说白老前辈好像是死在别人的阴谋下。”
“江湖传言,就如风中落叶,谁也捉摸不定。”马空群淡淡他说:“若真死在阴谋下,
这二十年来,我会无动于衷?我会默默不理?”
他既然要这么说,叶开只有再听下去了,看看他还会说出什么样的一朵花来?
“幸好白兄弟英雄有后,总算留下了一个女儿。”马空群微笑着说。
“留下了一个女儿?”这下连傅红雪都吓了一跳,他睁大了眼睛问。
“是的。”
“不知白老前辈的这个女儿,如今多大了?”叶开问。
“不大不小,正好二十。”他叹了口气,又喝了杯酒,才说:“自古以来,有嫁鸡随
鸡、嫁狗随狗的说法在,子女冠夫姓,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这么一来……”
“白老前辈就断后了。”慕容明珠说。
“是的。”马空群说:“我这个做兄弟的,又怎么忍心让这种事发生呢?所以才……
才……”
“三老板的意思是,要替白老前辈的这个女儿找个女婿?”慕容明珠说。
“兄弟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马空群说:“可是经年的住在边城,很少外出,再说
一个女人家,又不便抛头露面的……幸好……幸好今日——”
“幸善今日刚好有我们这几位来到了边城。”叶开笑着说:“所以三老板就函请我们今
夜来此一聚,为的就是替老前辈找个赘婿?”
“是的。”
——白天羽有女儿?
十年前,是为了要找出白天羽的独子,而将他们聚集在万马堂。
十年后,却是为了要替白天羽的独女找个丈夫,再次将他们找来。
叶开不禁在心里头发笑,据他了解,自己并没有什么同胞姊妹,这个妹妹是从哪里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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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讲,你比我还晚十几天生,他只是个子比较高一点而已。”瘸着腿的男孩说:“我
叫小华,是年纪最大的一个。”
“你们好。”叶开笑着说。
喜欢笑的人,就很容易打成一片,苏明明看见这群小孩后,刚刚脸上的难看也就消失
了,她望了望每一位小孩,然后说:“玉成呢?”苏明明问:“怎么没看见玉成来?”
本来脸上布满笑容的一群小孩,在听见她这句话后,每个人都静了下来,笑容转变为忧
愁,又带着恐惧。
叶开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这么快这么大,正感疑惑时,就听见苏明明又问:
“发生了什么事?”
每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对望了一眼,有的已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明明转头看着金鱼:“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金鱼睁大了眼睛:“昨天晚上还看见他和大家玩在一起。”
苏明明又转头看着这一群仿佛做错事的小孩,突然对小华说:“你既然是他们的大哥,
那么你就应该替大家说。”
小华想了想,抬起头,才用一种仿佛要从容就义的神情说:“他昨天走了以后,就一直
没有回来过。”
“他到哪里?”
“他……他……”
“他是不是去了‘猴园’?”
小华点点头。
苏明明的脸色也变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不准去‘猴园’吗?”
“你走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靠近过‘猴园’。”小华说:“谁知昨晚‘猴园’突然传
出一阵猴子齐叫的声音,然后……然后玉成就说他要去看看。”
苏明明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这次竟然也带着和这群小孩一样的恐惧。
叶开一看气氛这么凝重,故作轻松状他说:“既然知道他去了‘猴园’,事情就好办多
了。”
他说:“到‘猴园’去找不就知道了。”
“找不到的。”小华摇着头。
“为什么找不到?”
苏明明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事已发生过好几次,从来也没有找到过。”
“发生过好几次?”叶开说:“以前也有过小孩在‘猴园’失踪?”
苏明明点点头。
“那么有没有进去找过?”
“有。”苏明明说:“有一次还甚至带着捕快一起去,结果还是一样,连根头发都没有
找到。”
“会不会是到别的地方去?”
“不会。”苏明明说:“只要到‘猴园’附近的人,都是莫名其妙地失踪。”
“大人也是?”
苏明明点点头。
一座有着数百只各类各种猴子的庭园,住着一个已很老的老人,和一个小小的女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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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呢?她又叫什么名字呢?
“她的芳名?”叶开问。
“白依伶。”
慕容明珠将杯中酒干掉,然后才抬头看着马空群:“入赘,大多数的男人都不太愿意被
招赘。”
“所以她的陪嫁东西也比较不一样点。”马空群笑着说。
“怎么个比较不一样点?”慕容明珠仿佛很有兴趣。
“万马堂的一半事业。”马空群淡淡他说:“还有白天羽的神刀秘笈。”
万马堂的一半事业已经够令人垂涎三尺了,再加上白天羽的神刀秘发,大概没有一个男
人会拒绝的,叶开不禁叉暗自地笑着,他已经看见慕容明珠的眼里发出了贪婪的光芒。
就连那已入土一半的乐乐山,都不禁地酒已醒了大半,嘴角也漾出了渴望之意。
飞天蜘蛛的反应,虽然没有他们两人那么明显,但目光中也发出了异样的神情。
——这么好的陪嫁,人如果再长得美如天仙的话,那实在是一件很“棒”的事!
这几个人大概都已想到这个问题,但头一个发问的,却是叶开。
“条件这么好,不知人长得怎么样?”叶开看着马空群说。
“虽不是人间绝色,但也会令你们目瞪口呆的。”马空群笑着说。
“不知三老板这次招赘,是以何为标准?”慕容明珠说。
“终生大事,并非儿戏。”马空群说:“决定权当然在于她本人了。”
“她人呢?”叶开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这位行情很俏的小姐呢?”
马空群笑了笑,将目光移向窗外的夜色里,苍穹的远方有一颗星在眨眼,有一朵浮云在
流动,马空群的眼睛也如星辰般闪烁,他的声音也如浮云般从口中流出:“夜深了,各位今
夜早点休息。”马空群说:“我相信明天一早,白依伶将会赶回来。”
一阵凤吹过,吹走了遮住半轮冷月的浮云。
夜更深,月色膝陇,万马无声。
在这边城外的荒漠中,凄凉的月夜里,又有几人能入眠?
叶开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他没有笑。
他那永远挂在嘴角的微笑,只要在无人时,就会消失不见。
他没有睡,万马堂虽无声,但他的思潮,却似千军万马般奔腾起伏,只可惜谁也不知道
他在想什么?
他轻抚着自己的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就像是砂石般粗糙坚硬,掌心也已磨出硬
块,这是多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小李飞刀”本就是要用食指和拇指,以及心中那一股“正气”发出的。
他的刀呢?
他从不带刀。
——是不是因为他的刀已藏在心中了?
傅红雪的人就躺在床上。
他没有睡,他的手里还是紧紧地握着那把漆黑的刀。
凄凉的月色,照着他苍白冷硬的脸,将他脸的轮廓更明显地刻划出来。
他那双明亮、却又带着无尽寂寞的眼睛,正在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在爬着,傅红雪的目光就随着这只小虫来回地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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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
——就因为她也是孤儿,所以才了解孤儿的悲哀,所以才会这么照顾孤儿。
看着他们这一群小孩,和看到他们的那一个家,叶开的心里头微微有了感触。
一种仿佛孤儿的悲哀般的浪子情怀。
——在有些方面来讲,浪子和孤儿岂非很相似。
都是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既不知来处,也不知归向何方?他们都只是人生中的过
客而已。
是过客,不是归人。
归人似箭,过客飘浮。
那答答的马蹄声。
是个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过客。
一个寂寞的少妇独坐在风铃上,等待着她所思念的远人归来,她的心境多么凄凉多么寂
寞。
在这种情况下,每一种声音都会带给她无穷的幻想和希望,让她觉得归人已归,思念已
终,寂寞远离。
等到她的希望和幻想破灭时,虽然会觉得哀伤痛苦,但是那一阵短短的希望毕竟还是美
丽的。
——所以诗人才会说:“是个美丽的错误。”
如果等到希望都没有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在某些方面来说,倚窗盼归人的少妇,和飘泊的浪子岂非也很相像。
烈日已逝,黑夜将临。
她静静地坐在檐下,静静地看着远方残留天际的一抹彩霞和檐下的风铃。
叶开却在看着她。
在到过小孩他们的家后,叶开觉得人生虽然有很多的不如意,但还是有它可爱之处,美
丽的地方,所以他豪性大发,请这些小孩们大吃一顿。
一听到叶开这么说,小孩们立刻高呼到“风铃”去。
所以叶开就到了“风铃”,就看到了那独坐檐下的少妇。
“风铃”是一家小饭馆,也是在城外,就离小孩们的家不远。
“风铃”是家很奇怪的店,它上至老板,下至伙计、厨师都是由一个人包办了,就是那
独坐檐下的少妇。
来“风铃”的客人都知道,要来这里吃东西,就得一切都“自动”。
自己走进“风铃”,自己拿起筷子挟菜,自己拿碗添饭,自己将屁股放到椅子上,拿起
筷子自己吃,吃完了,自己将碗盘拿到指定的地方放好,然后将饭钱放进一个桶子里,然后
自己就走出去。
来“风铃”吃饭,完全是“自助”方式的,所以,这里的人们都叫“风铃”为“自助餐
馆”。
但是炒菜就不是“自助”的了。
一大早这位少妇会将菜先洗好、切好,将火燃起,将菜炒好。
炒好的菜到了下午就会凉,菜一凉就不好吃,尤其是这边陲地方,若不是热腾腾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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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是他怕别人从后面一刀砍向他的脖子?
虽然在听到惨叫声,就立即赶了过来,但是叶开却不是第一个到现场的人。
他到的时候,已经有四个人在了,一个死人,三个活人。
花满天、公孙断、云在天,六只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地上的尸体,三个人的脸上都充满
了疑惑、恐怖的表情。
他们三个人并不是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要说一具尸体,死在他们手下的人,就已
不知有多少了,他们怎么会对一个尸体露出这种表情呢?
叶开的来到,他们三个人知道,但目光却依然看着尸体。
叶开觉得奇怪地走近一看,然后他的眼神也如那三个人一样地盯着尸体。
死的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令他们如此反应呢?
并不是死的人,令他们感到惊奇,而是死的样子,令他们吃惊。
冷月上弦,斜挂在天边。
月色清清,映着飞天蜘蛛的脸。
叶开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脸上有那么多的恐惧,尤其是一个死人。
飞天蜘蛛的脸已因恐惧而扭在一起,他的脸色苍白得就宛如寒冬里的雪花。
叶开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死人会苍白得接近透明,更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皮肤会像飞天蜘蛛
这样。
飞天蜘蛛靠的是轻功出名,他的一身肌肉就如健马般的有弹性,皮肤因长久在阳光照射
下,而呈现出古铜色的光泽。
但是现在他的肌肉已如一堆松懈的肥肉般瘫在地上,皮肤就仿佛一个泄了气的皮囊般干
瘪瘪地附在肉上。
他整个人竟似已被抽干了血。
叶开注视着飞天蜘蛛,世上有哪种武功能将人的血全部吸光呢?
“这种死状,你以前见过吗?”花满天喃喃地问。
“没有。”公孙断说。
“他全身一点伤痕都没有。”云在天说:“我想他是被吓死的。”
他们在对话时,叶开已蹲下,仔仔细细地查看尸体,最后终于在飞天蜘蛛的左腔上发现
了伤痕。
两个圆圆的、如豆般大小的伤口,血迹还未干,却已凝结在伤口的四周。
“这是什么伤痕?”
花满天他们也看见了,四个人蹲下,目光全落在那两个伤口上。
“看样子他的血,好像全从这两个伤口被吸光的。”云在天说。
“武林中有什么武器,会造成这种伤口?”公孙断说。
一直沉默着查看的叶开,忽然开口说:“这是齿痕。”
“齿痕?”
“这是被牙齿咬着所造成的伤口。”叶开说。
“牙齿?”花满天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怪的表情:“你的意思是……被吸……”
“对,吸血鬼。”
这三个字一说出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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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有谁吃得下呢?这一点,我们这位美丽的少妇当然知道。
所以她在饭堂的左边,将三张桌子并在一起,上面放了六个炭炉,炭炉上摆着锅,锅里
有水,锅上有铁盘。
炒好的菜就放在铁盘里。
炉里燃着炭,火煮着锅,锅里的水一热就会冒蒸气,蒸气蒸着铁盘,菜就保持着热气,
所以不管你什么时候来,你都会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这么奇怪的一个地方,这么奇怪的一位少妇,这么奇怪的吃饭方式,叶开又觉得有趣极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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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时代 扫校
标题 <<旧雨楼·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第五章 痴于刀的人>>
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
第五章 痴于刀的人

酷热还未消尽,酷寒已刺骨而入。
也只有在边城这个地方才能享受到这种变化极大的天气。
明月还未升高,星辰还躲在浮云里,轮值交班的时间却已经到了。
看着撤班的人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林俊拉了拉羊皮祆的衣服,将脖子尽可能地缩着,
一双如鼠眼般的眼睛里,带着些恐惧地看着黑暗的四周。
今天这个班,本来是胡三当班的,可是昨夜他死了,死在前往小镇的路上。
据说是被吸血鬼吸光血而死的。
一想到吸血鬼,林俊的身子就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眼睛里的恐惧更浓了。
最近的万马堂几乎是笼罩在一片惊骇之中,莫名其妙失踪的失踪,莫名其妙死的死,连
那传说中的吸血鬼都赫然出现了,有哪个不怕呢?
所以一轮到当夜班的人,无不都带着恐惧惊吓的心情来轮值。
不过有一点可安慰的是,今晚的月色很亮,林俊站的地方那根旗杆上又挂着盏很大的风
灯。
明亮的月光和风灯,多少给黑暗带来了一点光明,所以林俊的心情就稍微踏实了一点。
——自古以来,黑暗岂非就是恐惧的根源?
寒意随着风而袭人了林俊的衣服内,在这种酷寒里,如果不保持“动”的话,不到一盏
茶的工夫,保证就成了冰棍了。
林梭左手紧握着长刀,原地慢跑了起来,右手已从怀里拿出一小瓶烧酒,对嘴一灌就是
一大口。
等酒到了肚子里,林俊才稍微觉得暖和一点,照规定,当值是不准喝酒的,可是又有哪
个不喝酒?
只要不误事,不被看到,上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酒逐渐在瓶中消失时,暖意才扩散到全身,林俊停止了慢跑的运动,大概是酒的关
系,或是这宁静的夜色使他心里的恐惧不再那么浓厚了。
林俊正准备靠着旗杆打一下盹时,忽然看见一条人影由黑暗中慢慢地浮了出来,就仿佛
是由无数黑暗凝结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