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魄,心跳加快。
叶开的心跳得也仿佛比平常快了很多,苏明明仿佛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所以她笑着说:
“你现在总算知道这里没有妖魔鬼怪的传说,别人也不敢单独而走过这里。”
如果有人在这里埋伏,如果有人从这里经过,这无疑就像一个人的颈子已被一条打了死
结的绳索套住,只要埋伏的人一出击,他就会被吊起。
颈断、气绝、人死、死颈。
叶开看了看四周,笑着说:“这里是个埋伏杀人的好地方,恰好我们要来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会——”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他的掌心里忽然冒出冷汗。
因为他已经发觉这个死颈,这条死路,这块死地上居然有人埋伏。
阳光照进,使得房内现出一片灰灰蒙蒙。
人在灰蒙中。
投影在地上的日光,太阳就会射到他的眼睛,那时他就必死无疑。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动呢?全身都己笼罩在追风叟的无形剑气下,根本无法将刀拔出。
刀不拔,又怎么能制敌?太阳已爬上傅红雪的腰部。
也正好射在他漆黑的刀上。
就在这时傅红雪忽然做出了一件他这一生是从未做过,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做的一
件事。
他忽然将一直未曾离开过他手中的刀,抛入阳光里。
从不曾离开过傅红雪手上的刀,已离开了他。
刀一离手,追风叟就笑了,也动了。
他本来空无一物的双手,忽然问多出了两把剑。
左右各一剑。
两把很小的剑。
一尺八寸的剑。
两道剑光闪起,往不同方向闪出。
一道闪向空中的刀。
一道直取傅红雪的咽喉。
两道剑光虽然不是同时闪起,却是同时到达它们的目的地。
空中的刀。
傅红雪的咽喉。
身在险恶的死颈中。
叶开终于看见峭壁上有一条诡秘、怪异的人影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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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第四章 金鱼的笑容>>
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
第四章 金鱼的笑容
峭壁笔直,直人云霄。
纯白的云朵里慢慢地浮出一个人影。一个诡橘、怪异的人影。
发表于2009-10-13
“谢谢。”
叶开举步走了两步,忽然停止,回头问云在天:“听说人万马堂是不准带任何兵器的,
不知阁下是否要先搜一搜身子?”
“这话是谁说的叶云在天说:“万马堂成立至今已有四十年了,经过的大小战役已不知
有多少,难道还怕人带兵刃入万马堂吗?”
“又是很有道理的一句话。”叶开笑了:“看来今夜我非醉死万马堂不可。”
叶开大笑,重新迈步,走了进去。
人门就是一大道屏风,转过屏凤,就是大厅了。
大厅还是老样子,还是长得令人无法想象,叶开虽然已在十年前来过了,但现在走人,
还是不免被这雄伟的大厅吸引住。
大厅左边的墙上,画着的是万马奔腾,画中的马有的引颈长嘶,有的飞鬃扬蹄,每匹马
的神态都不同,每匹马都画得栩栩如生,神骏无比。
另一边的墙上,当然还是写着三个比人还要高的大字,每个字都墨渍淋漓,龙飞凤舞。
这三个字当然是——“万马堂。”
大厅的中央,依旧摆着张白木长桌,长得简直像街道一样,桌子两旁至少有四百张白木
椅。
现在这些白木椅已坐着两个人。
两个叶开在十年前就已见过的人——慕容明珠、“三元先生”乐乐山。
长桌的尽头处,有一张宽大的交椅上,坐着一个白衣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就算屋子里没有别人的时候,叶开知道他还是会坐得规规矩矩的,椅子后虽然有靠背,
他的腰杆一定是挺得笔直笔直。
这个人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孤孤单单地坐在那里,距离每个人都是那么的遥远。
——距离红尘中的万事万物,都那么的遥远。
距离死呢?
叶开远远看过去,虽然看见他的面貌神情,却已看出了他的孤独和寂寞。
这个人仿佛已将自己完全隔绝红尘外,没有欢乐,没有享受,没有朋友。
他现在似在沉思,却不知是在回忆昔日的艰辛百战?还是在感慨人生的寂寞愁苦?抑或
是在……
这个人就是关东万马堂的主人——马空群。

马空群。
神情依旧,容貌依旧,就连眼中的那一抹痛楚依然存在,他的人虽然坐在那里,却仿佛
跟每个人都很遥远。
——距离红尘中的万事万物都那么的遥远。
花满天一进入大厅,立即大步地走了过去,轻轻地走到马空群的身旁,弯下腰,轻轻他
说了两句话。
这时马空群才好像突然自梦中惊醒,立即长身而起,抱拳说:“各位请,请坐。”
等每个人都人座后,马空群才又笑着说:“今夜将各位请来,实在是——”
“是为了十年前已发生过的事。”这个声音响自门口:“白天羽的儿子来找你报仇的
事?”
发表于2009-10-13
这个人影仿佛是个女的,她那长长的秀发迎风飘荡,身上淡黄的衣裙也在飘动,就仿佛
水中的金鱼在摇头摆尾。
叶开和苏明明目露惊疑地看着这个在峭壁上出现的人影。她是人?是鬼?或是传说中的
妖魔?太阳酷热,苏明明却觉得一股寒意自骨髓深处透出,她的手竟不知不觉中紧握着叶开
的手。
叶开没有动,他的手也紧握着苏明明的手。
在一个完全陌生而地势又险恶的地方,忽然在最佳埋伏之处出现一个“人”。
不管这个“人”是谁,只要她一掌攻来,叶开他们必然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因为他们
现在就仿佛被人捏住七寸之处的蛇一样。
而这个捏住七寸的人就站在峭壁浮云间。
叶开额角上忽然凸起一根青筋,青筋在不停地跳动,每到了真正紧张时,他的这根筋才
会跳。
他虽然在看着峭壁上的这个“人”,脑海里却在思索着应变之策。
在他还没有想出方法时,峭壁上的这个“人”忽然张开了双臂,燕子般的跃到危石上,
站在阳光上,大声他说:“明明,我想你!”
她的声音明朗愉快,一点也不像妖魔鬼怪的声音,她的人更不像妖魔鬼怪,她是个青春
活泼的小姑娘。
过了死颈,就是一片沃野的平原。
距离圣地拉萨,已经不远了。
金鱼的帐篷就搭在这里。
金鱼就是刚刚出现在峭壁上的女孩,她是来接应苏明明的。“可是我又想吓唬吓唬
你。”金鱼的笑声如阳光般明朗:“偏偏我又不想把你给吓死。”
叶开在笑,他从来未见过如此明朗、如此令人愉快的女孩子。
她并不能算是完美元暇的绝色美人,她的鼻子有一点弯曲,但是她的眼波明媚,雪白的
皮肤光滑柔嫩。
叶开发现她居然也很喜欢笑,又发现苏明明也很喜欢捏她的鼻子。
现在苏明明就正在捏着她的鼻子。
“你答应过我,这一次绝不出来乱跑的。”苏明明明说:“为什么又跑出来了?”
金鱼轻巧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捏我的鼻子?”金鱼反问:“是不是想把我的鼻子捏得像你一样好
看?”
叶开笑了。
金鱼回过头,看着他:“他是谁?”
“我叫叶开。”叶开笑着说:“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叶开?”金鱼又笑了:“如果你有个弟弟的话,一定叫叶关。”“这一点恐怕不能如
你愿了。”叶开笑着说:“我是独生子。”金鱼又盯着叶开看了半天。
“我喜欢会笑的人。”金鱼又开始笑:“现在我已经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她忽然也像刚才抱住苏明明那样抱住了叶开,在他的额上亲了亲。
“我明明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金鱼说:“她喜欢的人我都喜欢。”
叶开的脸没有红,因为金鱼的脸也没有红。
发表于2009-10-13
众人惊讶地转头望向门口,叶开不用回头已知道是谁在说话了。
除了傅红雪外,有谁会这么说话?
叶开不禁又苦笑,但目光仍盯着马空群,他想看看马空群遇到了这种事,脸上会有什么
样表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没有!马空群一点异样的反应都没有,他只是用那带有萧索之意的眼睛,看着门口,看
着傅红雪。
花满天猛然站起,怒眼逼视着站在门口的傅红雪:“你是谁?怎敢在万马堂如此说
话?”
云在天拍桌而起:“玩笑可一不可二,傅红雪你未免太放肆了!”
对于云在天和花满天的怒眼及骂声,傅红雪仿佛都没有听见和看见,他的眼里只有一个
马空群。
傅红雪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马空群,然后才一步一步地走进来。
他虽然是个肢子,走路的样子仿佛很笨拙、缓慢,但是现在大厅里的每个人却看不见他
腿的缺陷,因为他身上某样东西的光芒已掩盖了他的缺陷。
每个人只看见他手里的刀。
漆黑的刀。
漆黑如死亡的刀。
握刀的手却是苍白的。
苍白得就如死亡。
每个人的眼睛都注视着傅红雪手中的刀。大家都相信在这柄刀下所带来的,只有死亡。
这柄刀没有亮丽的刀鞘,也没有惹眼的装饰。刀鞘是用两片千年竹片夹成的,刀柄更是
用简单的木头做成。
整把刀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小孩的玩具,但是每个人一定都明白,这是一把很不好玩
的玩具。
——这把刀取万物生命,一定是在瞬间,鬼呢?
这把刀是否也能取鬼的魂魄于瞬间?
凝视着马空群,脚步笨拙地一步一步走过去,傅红雪握刀的左手,青筋若隐若现。
众人的呼吸声,随着傅红雪的脚步而越来越混浊,忽然间,每个人都吐了口长长的气,
脸色也松懈了下来,因为这时傅红雪的脚步已停下来。
并不是他已走到马空群面前,而是在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把刀。
一把奇形而略带弯弯的刀。
公孙断。
公孙断终于出现了。
这个本应该出现在门口,本应该在门口拦住带剑人万马堂的公孙断,终于带着他那把银
鞘乌柄奇形弯刀出现了,他的左手依然握着金杯。
傅红雪没有看公孙断的人,他只是冷冷地盯着拦在面前的弯刀。
公孙断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傅红雪的刀。
“没有人能带剑人万马堂。”公孙断沉声说:“也没有人能带刀。”
傅红雪沉默着,过了很久,才慢慢他说:“从没有人?”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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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傅红雪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那把弯刀上:“你是不是人?”
公孙断的脸色变了,全身青筋都已突起。
这时坐在交椅上的马空群忽然仰首大笑:“好,问得好。”
公孙断左手的金杯,己逐渐扁了,杯中的酒渐渐溢出,流在他黝黑坚硬如钢的手掌上,
他的脸色也已因愤怒而扭曲。
“好,果然有勇气、有胆量。”马空群的笑声己转为微笑:“这位可是一人一刀揭穿公
子羽秘密的傅红雪傅公子?”
——傅红雪力战公子羽的事,是在十年前破了万马堂之后才发生的事。
——如果十年前马空群已死了,又怎能知道这件事呢?
傅红雪的目光又落在马空群的脸上。
“傅公子既然来了,总算赏光,坐,请坐。”马空群笑着说。
公孙断霍然回首,目光炯炯瞪着马空群:“他的刀?”
“我只看见他的人,看不见他的刀。”马空群淡淡他说。
话中含意之深,也不知是说他人的光芒已掩盖过他的刀?还是在说真正危险的是他的
人,并不是他的刀。
公孙断牙关紧咬,全身肌肉一块块跳动不歇,突然跺了跺脚,“呛”的一声,刀已入
鞘,人已坐到了椅子上。
一直伏在桌上,似己沉醉不醒的乐乐山,此刻突然一拍桌子,豪声大笑他说:“好!说
得好。”
他的人还是伏在桌上,也不知已醉?或是醒?只见他的双手在桌上摸索着,口中又喃喃
说着:“酒呢?这地方为什么总是只能找得着刀剑,从来也找不着酒呢?”
马空群终于又大笑了:“今日相请各位,本就是为了要和各位同谋一醉的。”
“是不是不醉不归?”乐乐山抬起头,醉眼惺松地看着马空群。
“正是。”
“若是醉了,能不能归去?”
“当然。”
“这样子我就放心了。”乐乐山叹了口气,头又伏在桌上,但口中仍喃喃他说:“酒
呢?万马堂难道只听得见酒字,而看不见酒,也喝不到酒?”
一直沉默的叶开,忽然也笑了起来,笑着说:“万马堂有窖藏的美酒三千石,阁下若是
一个人喝,岂非要被醉死。”
“这点叶兄只管放心,万马堂里也不乏酒中的豪客。”花满天笑着说:“就连在下也能
陪着喝几杯。”
“真的?”叶开故意睁大了眼睛,道:“万马堂果真是高手如云,看来我今夜非死不可
了。”
“酒鬼是有的,哪有什么高手?”花满天的笑容仿佛有些僵硬。
“他说的本是酒中的高手。”乐乐山又忽然开口说:“那么多人若是轮流来敬我的酒,
我不醉死才怪?”
“三老板此番相请,为的只不过是想一睹各位的风采。”云在天总算开口了:“纵然令
人劝酒,也只不过是意思意思而已,哪有灌醉各位之理。”
“但我还是有点怕。”
发表于2009-10-13
去。
傅红雪目送着他的身形远去:“前辈风范,果然不同。”
他的话虽然很轻,但追风叟忽又回过头来,望着他,默然半晌,终于长长地叹息了一
声。
“胜而不骄,谦恭有礼,纵然有点冷做,但又何妨?”追风叟说完这话后,又转头向阳
光深处走去。
三阳光灿烂,大地酷热,花园里的青草仿佛都已被烤焦似的垂下了头。
傅红雪将刚刚散落了一地的珠宝又重新拾起,包好,然后走出房间,走过花园,走向长
廊。
长廊最深处仿佛有一条淡淡的白色人影,朦朦胧胧的,似有似无。
傅红雪慢慢地走向她,走向那一片朦朦胧胧。
白依伶茫然地看着他,又似在看着虚无的远方,他的脸上竟似有一抹淡淡的哀愁,一抹
淡淡的埋怨,和一丝无奈。
走到了她面前,傅红雪停了下来,一双黝黑深邃又落寞的眼睛迎上她那茫然的目光,两
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世纪之久,才听见白依伶那三分哀
愁,三分埋怨,三分无奈的声音。
“想不到你会胜了追风叟。”
“他没有败。”傅红雪听见自己在说:“他只是已没有了那股杀我的‘杀气’而已。”
“你早就知道他今天一早就会去杀你?”
“我感觉得出来。”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是我要他去杀你的叶白依伶说。
傅红雪没有回答这句话,他默默地注视着,过了一会儿,才将那包珠宝递给了她。
“这包东西是乐乐山为了讨你欢心而去‘拿’的。”傅红雪没有说出“偷”这个字:
“希望你好好珍惜。”
白依伶接过珠宝,视线却仍停留在傅红雪的脸上:“你呢?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吗?”
什么感觉?爱的感觉?傅红雪回避了这个问题:“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乐乐山己死
了?”
——乐乐山会知道马芳铃房里有这些珠宝,当然是白依伶故意透露给他知道的。
——白依伶当然也知道傅红雪昨晚一定会到马芳铃房间去等凶手。
——她当然也算到乐乐山一露面,就一定会死。
因为在傅红雪的刀下只有死。
不是敌人死,就是自己死。
花园酷热,长廊却阴,阴森森的就仿佛虚无的地狱。
“世上唯有情最纯最真。”傅红雪淡淡地对白依伶说:“或许你还太年轻,不知道情的
可贵,当你有了这种经历后,你就会知道情的真谛了。”
话音一完,傅红雪的人也消失在花丛里,白依伶仿佛仍茫然地立在那一片朦朦胧胧的长
廊里。
可是如果你仔细看,一定可以看见她那双眼睛已有泪水在滚动。
“你错了。”白依伶轻轻地对着傅红雪消失处说:“情虽然是世上最纯最真的,但也是
发表于2009-10-13
最令人痛苦的。”
当泪水滴落在白依伶脸颊时,一双满布皱纹却有劲的手搭上了她的肩。
白依伶没有回头,因为她已知道这只安慰的手是谁的。
马空群的脸上也是布满皱纹,每一条纹皱仿佛都在刻划着他这一生所经历的危险和艰
苦,也仿佛正告诉别人,无论什么事都休想将他击倒,甚至连令他弯腰都休息。
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平和的,并没有带着逼人的锋芒,现在这双眼睛正在凝视着白依伶。
平和的眼睛里,竟出现了痛楚和怜悯,无奈和矛盾,马空群无言地看着白依伶。
她似乎不愿这样沉默地悲伤,所以她又轻轻他说了一句话。
“我错了吗?”
“你没错!”马空群只有开口:“错的是命运。”
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十年了,你还忘不了他。”
“忘?”白依伶凄凉地笑了:“这种事忘得了吗?”
——人类最悲哀最古老最深邃的痛苦,就是“忘不了”。
但是忘不了又如何?仰药轻生?沉沦堕落?人间的悲剧,往往都是因“忘不了”而产生
的。
白依伶她何尝又不是呢?四石砌的城垣横亘在布达拉宫和恰克卜里山问,城门在一座舍
利塔下,塔里藏着古代高僧的佛骨,和无数神秘美丽的传说与神话。
通过圆形拱门,气热逼人的大招寺赫然出现在叶开他们右方。
宫殿高四十丈,宽一百二十丈,连绵蜿蜒的雉谍,高耸在山岩上的城堡,古老的寺院禅
房、碑碣、楼阁、算不清的窗碟帷帘,看来瑰丽而调合,就像是梦境,不像是神话。
叶开仿佛已经看痴了,他没想到拉萨竟然美得像梦境一样。
“美吧?”
“这样的景象又岂是一个美字所能形容的。”叶开说。
苏明明指着右方那座雄伟宏丽却又古老的寺院,说:“那景是拉萨有名的大招寺。”
大招寺是唐代文成公主所建。
在那个时代,西藏还是“吐蕃”,拉萨还是“逻姿城”。
大唐贞观十四年,吐蕃的宰相“东赞”,带着珍宝无数,黄金五千两到了长安,把天可
汗的侄女,“面貌慧秀,妙相具足,端壮美丽,体净无瑕,口吐‘哈里荫香粒’,而且虔诚
事佛”的文成公主带回了罗婆城,嫁给了他们的第七世‘赞普’,雄姿英发,惊才绝艺的
“松赞干布”。
为了她的虔诚,为了她的美丽,他为她建造了这座大招寺。
走过大招寺,就是拉萨的繁荣市集了。
这里的街也和江南的街道一样,街上的人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住在这里的,一种从
别地方来的。
走在长街,叶开立即享受到只有拉萨才能品尝的风味。
从两旁已被油灯熏黑的铺子里传出的酸奶酪味,浓得几乎让人连气都透不过来,明亮的
阳光和飒飒的风沙,又几乎使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但是陈设在店铺的货物,有从打箭炉来的茶砖堆积如山,从天竺来的桃李桑椹草莓令人
垂涎欲滴,从藏东来的藏香、精制的金属鞍具,从尼泊尔来的香料、蓝靛、珊瑚、珍珠、铜
器,从关内来的瓷器和丝缎,蒙古的皮货与琥珀,锡金的糖果、麝香和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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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看。
叶开苦笑了一下,看来今夜这场酒,一定是闷得很,就在这个念头刚从叶开脑海升起
时,马空群忽然说话了。
“关东刀马,天下无双,这句话不知各位可曾听说过?”
来了,来了,总算点到了主题,叶开调整了坐姿,准备迎接再来的话题。
“神刀门,万马堂纵横边城,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飞天蜘蛛笑着说:“老板您说
笑了。”
“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马空群长长叹了口气:“自从神刀门门主白天羽仙逝后,
二十年来,神刀门已成了历史的名词了。”
“白老前辈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是慕容明珠问的,本来叶开也想问,因为他想听听马空群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马空群忽然沉默了,沉默了很久,才又长长叹了口气:“人类最无奈的事,莫过于生老
病死。”
他喝了杯酒,让酒缓缓地顺喉流入肚子里,又说:“我这位白兄弟一生从未做过亏心
事,虽然算是‘英年早逝’,但也死得安乐,一点痛苦都没有。”
不对,江湖中的人都知道白天羽是死在马空群的阴谋下,如今他为什么又有如此说法
呢?
所以叶开当然要问:“听说白老前辈好像是死在别人的阴谋下。”
“江湖传言,就如风中落叶,谁也捉摸不定。”马空群淡淡他说:“若真死在阴谋下,
这二十年来,我会无动于衷?我会默默不理?”
他既然要这么说,叶开只有再听下去了,看看他还会说出什么样的一朵花来?
“幸好白兄弟英雄有后,总算留下了一个女儿。”马空群微笑着说。
“留下了一个女儿?”这下连傅红雪都吓了一跳,他睁大了眼睛问。
“是的。”
“不知白老前辈的这个女儿,如今多大了?”叶开问。
“不大不小,正好二十。”他叹了口气,又喝了杯酒,才说:“自古以来,有嫁鸡随
鸡、嫁狗随狗的说法在,子女冠夫姓,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这么一来……”
“白老前辈就断后了。”慕容明珠说。
“是的。”马空群说:“我这个做兄弟的,又怎么忍心让这种事发生呢?所以才……
才……”
“三老板的意思是,要替白老前辈的这个女儿找个女婿?”慕容明珠说。
“兄弟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马空群说:“可是经年的住在边城,很少外出,再说
一个女人家,又不便抛头露面的……幸好……幸好今日——”
“幸善今日刚好有我们这几位来到了边城。”叶开笑着说:“所以三老板就函请我们今
夜来此一聚,为的就是替老前辈找个赘婿?”
“是的。”
——白天羽有女儿?
十年前,是为了要找出白天羽的独子,而将他们聚集在万马堂。
十年后,却是为了要替白天羽的独女找个丈夫,再次将他们找来。
叶开不禁在心里头发笑,据他了解,自己并没有什么同胞姊妹,这个妹妹是从哪里跑出
发表于2009-10-13
这些珍贵的货物又让人不能不把眼睁大些。
看着这些货物和来来往往的人,叶开打从心里就愉快,他喜欢人,喜欢热闹,他酷爱这
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淳朴、良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江湖恩怨,没有阴险狡诈,更没有争权夺利的事。
每天和街坊邻居们斗斗嘴、喝喝老酒,早上出门工作,黄昏回来时,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已准备好了。
这种生活正是每个浪子最向往的生活,却是离他们最遥远的梦想。
如天边浮云般可望而不可及。
“你喜不喜欢这地方?”金鱼问叶开。
叶开点头,他只能点,没有人能够不喜欢这个地方。
“你以前来过这地方没有?”金鱼又问。
叶开摇头,他以前没有来过,如果来过,很可能就不会走了。
金鱼突然拉起叶开的手,就好像她拉住情人的手一样:“我带你去玩。”
“到哪里去玩?”
“到所有好玩的地方玩。”
金鱼明朗的笑着;苏明明的脸色却已越来越难看,幸好这时长街上传来一阵呼喊:“明
明姐,你回来了!”
叶开一转头,就看见一群约十一二岁的小孩奔了过来,有男有女,有高有短,有胖有
瘦,仿佛还有一个瘸着腿。
青春活泼有朝气的小孩,也是叶开所喜欢的。他看见这一群小孩很快地围住苏明明,大
家七嘴八舌地争先抢着说话。
“明明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明姐,你怎么去那么久?”
“明明姐,你不在就没有人带我们玩了!”
苏明明先笑着摸摸每一个人的头,然后才看着那个腿有点瘸的小孩说:“我不在,金鱼
姐在呀!”
“可是金鱼姐有时候要做事呀!”瘸着腿的男孩说:“她也不能成天带我们去玩。”
“我不做事,你们哪里有吃的?”金鱼笑着说:“怎么打起小报告来了!”
“没有。”一个长得比较胖一点的小女孩说:“我们只是很想念明明姐。”
“这么说就是不想念我了?”金鱼故意装作生气状。
那个胖女孩立即抱住金鱼,撒娇他说:“我们当然也很想念你呀!”
“是想念。”金鱼又笑了:“想念我的糖果。”
看见这么一群可爱的小孩,没有人会不喜欢会不笑的,叶开也笑了。
他一笑,这群小孩才仿佛刚看见他似的,个个睁大了眼睛望着。
“他是谁?”较高的一个小男孩问苏明明:“是不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我叫叶开。”
叶开还想继续说下去时,金鱼已打断了他的话。
“树叶的叶,开心的开。”金鱼笑着说:“他是明明姐这次带来的客人。”
一听是明明姐的客人,几个男孩就过来打招呼。
“我叫幼南。”较高的男孩说:“是他们的大哥。”
发表于2009-10-13
来呢?她又叫什么名字呢?
“她的芳名?”叶开问。
“白依伶。”
慕容明珠将杯中酒干掉,然后才抬头看着马空群:“入赘,大多数的男人都不太愿意被
招赘。”
“所以她的陪嫁东西也比较不一样点。”马空群笑着说。
“怎么个比较不一样点?”慕容明珠仿佛很有兴趣。
“万马堂的一半事业。”马空群淡淡他说:“还有白天羽的神刀秘笈。”
万马堂的一半事业已经够令人垂涎三尺了,再加上白天羽的神刀秘发,大概没有一个男
人会拒绝的,叶开不禁叉暗自地笑着,他已经看见慕容明珠的眼里发出了贪婪的光芒。
就连那已入土一半的乐乐山,都不禁地酒已醒了大半,嘴角也漾出了渴望之意。
飞天蜘蛛的反应,虽然没有他们两人那么明显,但目光中也发出了异样的神情。
——这么好的陪嫁,人如果再长得美如天仙的话,那实在是一件很“棒”的事!
这几个人大概都已想到这个问题,但头一个发问的,却是叶开。
“条件这么好,不知人长得怎么样?”叶开看着马空群说。
“虽不是人间绝色,但也会令你们目瞪口呆的。”马空群笑着说。
“不知三老板这次招赘,是以何为标准?”慕容明珠说。
“终生大事,并非儿戏。”马空群说:“决定权当然在于她本人了。”
“她人呢?”叶开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这位行情很俏的小姐呢?”
马空群笑了笑,将目光移向窗外的夜色里,苍穹的远方有一颗星在眨眼,有一朵浮云在
流动,马空群的眼睛也如星辰般闪烁,他的声音也如浮云般从口中流出:“夜深了,各位今
夜早点休息。”马空群说:“我相信明天一早,白依伶将会赶回来。”
一阵凤吹过,吹走了遮住半轮冷月的浮云。
夜更深,月色膝陇,万马无声。
在这边城外的荒漠中,凄凉的月夜里,又有几人能入眠?
叶开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他没有笑。
他那永远挂在嘴角的微笑,只要在无人时,就会消失不见。
他没有睡,万马堂虽无声,但他的思潮,却似千军万马般奔腾起伏,只可惜谁也不知道
他在想什么?
他轻抚着自己的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就像是砂石般粗糙坚硬,掌心也已磨出硬
块,这是多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小李飞刀”本就是要用食指和拇指,以及心中那一股“正气”发出的。
他的刀呢?
他从不带刀。
——是不是因为他的刀已藏在心中了?
傅红雪的人就躺在床上。
他没有睡,他的手里还是紧紧地握着那把漆黑的刀。
凄凉的月色,照着他苍白冷硬的脸,将他脸的轮廓更明显地刻划出来。
他那双明亮、却又带着无尽寂寞的眼睛,正在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在爬着,傅红雪的目光就随着这只小虫来回地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