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谁?”
林俊睁大眼睛,左右手的刀与酒瓶也互换地握着。
“谁?口令!”
人影没有说话,却发出阴森恐怖的笑声,他的双脚不动,人却一直走了过来。
林俊发觉这个人影竟是凌空飘了过来,就仿佛鬼魅在游走般,他吓得左手的酒瓶不觉得
掉了下去,右手虽然仍握着长刀,刀尖却抖得像风中的柳枝。
一双鼠眼般的眼睛已被恐惧所占据了,林俊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你是……
谁?”
“嘿……”
仿佛来自地狱的阴森笑声,随着人影的靠近而响亮。
等看清这个人影赫然就是己死了的飞天蜘蛛时,林俊的裤裆竟然都湿透了。
明亮的月光将飞天蜘蛛那苍白的脸色照得更苍白,将他嘴角的血迹照得更鲜红,嘴里的
那双长长的虎牙竟然发出如刀锋般的光芒。
临敌偷跑的速度本是一流的林俊,此刻双腿竟仿佛已生了根,只会抖个不停,竟然不知
跑,眼看着那双发出阴森光芒的虎牙靠近自己的脖子时,林俊才发觉一股刺痛由脖子传遍全
身,然后他的人就死了。
血未被吸完,他的人就死了。
林俊竟是被吓死的。
虎牙一离开脖子,飞天蜘蛛手上的两根细竹筒立即插进林俊脖子上的伤口,然后马上拿
出一个大水袋接住由竹筒流出的鲜血。
看着逐渐流满的水袋,飞天蜘蛛的眼中散出了愉快得意的神情。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竹筒里的鲜血就不再流了,飞天蜘蛛在等到鲜血已不再滴了,才将
水袋拿起,扎紧袋口后,才将两根竹筒拔出。
看着“吸”光血的林俊,飞天蜘蛛得意地笑着。
明天他们又会发现一个被吸血鬼吸光血的尸体。
天气不管再怎么热,寒意再怎么冷,傅红雪永远都是那一身黑色粗布衫,外加一件已褪
了色的皮袄。
他这个人就仿佛是深山里原始森林内的黑豹,不管天气如何恶劣,变化多大,都永远能
适应、能生存。
傅红雪不但有黑豹般坚韧的身体,也有黑豹般敏锐的第六感官。
对于周遭潜伏的危险和杀气,甚至比黑豹的感触还来得敏锐。
寒夜未飞,昏灯已残。
傅红雪躺在黑暗里,躺在冰冷的床上,窗外边城的夜风在呼啸,他已倦。
就在傅红雪将睡未睡时,他忽然听见一声响,轻轻、轻轻的一声响,就像是灯残将扑灭
时那么轻的一声响,在如此的风声中,就算仔细听都不大容易听得到、听得清。
傅红雪没有听见别的声音,他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他身上每一个有感觉的地方,每一个有感觉的肌肉,每一根有感觉的神经都忽然
抽紧。
因为他已感觉到一股杀气。
杀气是抓不住摸不到听不见也看不见的。
发表于2009-10-13
罗王”在掌管着人的生死轮回?傅红雪从来也不信这些,可是最近他所碰到的事,又令他不
能不信。
死了十年的人,竟然一个个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山丘,竟然能发
出地狱中的歌声。
这些事若非亲眼看见,有谁相信?可是信了又怎么样?傅红雪注视着小山丘,他的右
手,不觉地伸向小山丘,他竞想去摸摸这座小山丘是真?是假?他的手指刚碰到小山丘,他
就知道这座小山丘是真的,可是这时小山丘竟然震动起来,紧跟着千百条光束从小山丘里迸
射了出来。
随着光束的出现,而发出了震耳的怒吼声。
这些光束在夜晚里看来,竟有如烟火般灿烂、耀眼,又如流星般的遥远不可及。
傅红雪惊讶地看着在林中穿梭的光束,那些震耳的怒吼声,就宛如万鬼齐鸣,令人感到
恐怖。
就在傅红雪目瞪口呆时,那千百条的光束忽然集合成一个人的形像。
起初只是朦朦胧胧的一个形像而已,渐渐地可以看清身上的衣裳、头发、手脚,最后连
脸上的皱纹都清晰可见。
这千百条的光束,竟然合成了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
看着这个由光束合成的人,傅红雪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由骨髓深处发出来,他双眼布满
了惊恐地看着这个人。
这个人也在看着傅红雪,他不但脸在笑,连眼睛里都有了笑意,可是他的笑意并没有溶
化掉傅红雪的惊恐。
傅红雪那睁大的眼睛,从这个人的头看到脚,然后再盯着他左手上的那一把鲜红的剑。
鲜红如蔷薇,却比血更红。
蔷薇剑。
燕南飞的蔷薇剑。
这个由光束合成的人,赫然就是几年前死在傅红雪刀下的燕南飞。
“你好。”燕南飞的声音依然那么有磁性。
傅红雪听见他的声音,却不知如何回答。
“只不过才几年没见面而已,你难道忘了我是谁?”燕南飞的笑容更浓:“我是燕南
飞。”
“你究竟是——”傅红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着。
“是人?是鬼?”燕南飞说:“如果以你们人类来说,我现在应该算是鬼了。”
“人类?”傅红雪毕竟是傅红雪,很快地就恢复镇定:“你难道不是人?”
“活着是人,死后变鬼。”
“这么说你是鬼了?”傅红雪嘴角的冷笑又出现了。
“刚死时,我是当过一阵子的鬼。”燕南飞笑着说:“幸好我遇见了‘黑暗王子’。”
“黑暗王子?”傅红雪说:“黑暗王于是谁?”
“在人类与鬼魅之间,有一个你们无法想象的世界存在。”燕南飞说:“这个世界就由
‘黑暗王子’掌管。”
“哦?”傅红雪说:“这个世界在哪里?”
发表于2009-10-13
只有杀人无数的人和杀人无数的利器,才会有这种杀气。
只有傅红雪这种人才会感到这种杀气,他全身的肌肉虽然都己抽紧,但是他一下子就从
那一张冰冷的坚硬木板床上跃起。
就在他身子如同鲤鱼在水中打挺般跃起时,他才看见了一道本来可以将他刺杀于床上的
剑光。
如果他不是傅红雪,如果他没有黑豹般敏锐的第六感官,如果他未曾有那些可怕而又可
贵的经验。
如果他没有感觉到那股杀气,那么他一定被刚刚那一道剑光刺杀于床上。
剑光一闪,剑声一响。
剑没有声音,傅红雪听到的剑声,是剑锋刺穿床上的声音。
他听到这一声响时,剑锋已经刺穿了木板,剑锋刺穿的地方,本来应该是傅红雪的心
脏,可是现在剑锋刺穿的只不过是一块木板。
不管这把剑是一把什么样的剑,这把剑一定在一个人的手上,不管这个人是什么样的
人,这个人一定还在床下。
傅红雪身于凌空,全身上下每一根肌肉每一分力气都己被充分运用发挥,他的身子忽然
又一翻,然后就直扑下去,向一个他算准该有人的地方扑下去。
他没有错。
床下是有一个人,剑锋还在床板间,剑柄却已不在那个人的手里。
傅红雪一扑下去那个人立即跃起,黑暗中,傅红雪仿佛看见有道淡淡的刀光从那个人手
边闪出。
这时傅红雪的身子是下降式,全身潜在的力量已在刚刚空中扭身时用尽了,当他看到这
淡淡的刀光时,他的旧力已竭,新力未生。
这个来刺杀傅红雪的人,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他算准了傅红雪一定能躲得过他的第一
剑,也算准了傅红雪会扑向他的藏身之处,他当然算准了傅红雪一定知道他在傅红雪扑下时
的一刹那间,无法将床板间的剑拔出。
他更算了傅红雪一定猜不到他还有另一把刀。
这一刀,才是真真正正的致命一刀。
人在空中,已无法再退。
刀光闪出,人必亡。
一刀挥出,淡淡的刀光映着刺客已有笑意的嘴角,他知道这一刀,傅红雪绝对是无法料
到,也无法闪开。
料不到,闪不开,就得死。
就在这刺客准备欣赏鲜血溅出的美景时,他忽然听见了一种声音,一种仿佛很熟悉的声
音。
一种只有在刀锋破风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他听见的是刀声。
当他听见刀声时,他就已感觉到泥土的冰冷,更奇怪的是,他居然看见傅红雪冷冷地站
在他面前,正在用一种仿佛远山之巅上的星辰般眼睛看着他。
怎么可能?那一刀已是必死的一刀,傅红雪怎么可能躲得过?
他记得仿佛听见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在天地间,在你我之间。”燕南飞说:“这个世界就在你的身旁,只是你无法看到而
已。”
“要怎么样才能看到?”
“要是这个世界的人。”燕南飞笑着说:“或是‘黑暗王子,点头。”
夜空无月,天空弥漫着阴覆的乌云,偶尔浮现出银黑色的薄光,就仿佛燕南飞身上发出
的蓝光般妖异,也给人一种疑惑的感觉。
傅红雪双目有神地盯着燕南飞——在人类与鬼魅之间真还有一个人无法想象的世界存在
吗?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呢?在里面的“人”,又该称为什么?人?鬼?或是神?傅红雪从
来也不信这世界上真有什么神?什么鬼?可是最近他所遇到的事和人,却又令他不能不信。
死去的人,一个个重新“活”在他面前。
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山丘,居然能射出千百条光束来。这些光束居然还能合塑成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是死去多年的人。
这些还并不是真正令傅红雪吃惊的事,真正令他感到惊讶、恐怖的是,在我们生活的空
间里,居然存在着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这个不为人知的世界应该叫什么?天堂?地狱?或是武林中一直传说已久的“虚无世
界”?“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又叫什么?”傅红雪说:“而住在里面的人又该
称什么?”
“第四世界。”燕南飞说:“这个地方就叫第四世界,里面的人就叫‘虚无人’,所以
第四世界又叫虚无世界。”
“要什么条件才能进入第四世界?”傅红雪说。
“没有条件,任何条件都没有。”燕南飞笑着说:“只能看你的机缘。”
“机缘?”
“也就是缘份。”燕南飞说:“有缘者,我们必为他们而开。”“无缘的人?”
“无缘的人就只有活在这个可悲的世界。”燕南飞笑着说:“所以我要恭喜你。”
“恭喜我?”傅红雪一愣:“为什么?”
“因为你是有缘人。”燕南飞说:“所以你才能听到我的歌声,才能来到此地,才能见
到‘光束使者’。”
“光束使者?”
“就是你刚刚看到的光束,也就是指我。”燕南飞说:“光束使者就是我。”
“有缘的人就能见到光束使者?”傅红雪说:“就能由光束使者接引到第四世界?”
“是的。”
“到了第四世界又能怎么样呢?”傅红雪冷笑:“成仙?长生不死?”
“还有你想象不到的财富。”燕南飞说:“随便一样,都足以在江湖中掀起风波了。”
“这些东西虽然很诱惑人,可是这世上还是有不为所动的人。”傅红雪淡淡他说。
“我知道钱财打不动你的。”燕南飞笑着说:“永生呢?长生不死难道你也无动于衷
吗?”
“我只知道活要活得有意义。”傅红雪说:“与其傀儡式的长生不死,不如痛痛快快地
活几年。”
“好死不如歹活着。”燕南飞说。
“是吗?”傅红雪冷笑一下:“第四世界的人都长生不死吗?”“无生命,哪来的
发表于2009-10-13
是谁的刀声?
不可能是傅红雪,根本没看见他拔刀,刀未拔,又怎么可能有刀声呢?
他想用力撑起身子,忽然发觉右手竟然没有感觉,等到傅红雪点燃了残灯时,他才看见
自己的右手居然已断了。
难道刚刚听见刀声时,他的右手腕就已被砍断?他只听见刀声,没有看见刀,难道世上
真有这么快的刀吗?
在昏黄的残灯下,傅红雪发现这个来刺杀他的人竟然是个完全陌生的人,此刻他正用不
胜恐惧的目光看着傅红雪。
“你不信我一刀能砍断你的手?”傅红雪淡淡他说。
“只有听见刀声,刀声……”他喃喃他说:“看不见刀,看不见刀……”
他脸上表情扭曲,并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是因为内心对于事实的挣扎。他不信世上
有这么快的刀,可是事实偏偏又摆在眼前。
“你是谁?”傅红雪冷冷地问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移向地上自己的断手,看着仍握着刀的手,他眼中忽然露出一
种混合无奈、哀伤、沉痛和解脱的神情。
在这么多复杂的情绪里,为什么会有解脱的心态呢?
傅红雪也将目光转向地上的断手,当他接触到那只断手时,他的脸上也忽然露出一种很
怪的表情。
当傅红雪看到那只断手时,他就“忽然间了解”那个刺客为什么看着自己的断手会露出
那种很复杂的神情来。
其实傅红雪看的不是断手,而是断手上的刀。
那是一把很弯的刀,弯如弦月,弯如渔翁垂钓的钩。
这种弯刀大部分是边疆人民有用的刀,但是三年前,中原武林忽然间出现了一位用弯刀
的高手。
那位高手以一把如弦月的弯刀,在三年间刺杀江湖豪客武林名家各派掌门一流高手共计
五十二人。
至今他从未败过一次。
傅红雪转头再次凝视着他,过了良久,才开口:“你就是‘弯刀阿七’?”
“是的。”阿七说:“我就是弯刀阿七。”
傅红雪又注视他好久后,才淡淡他说:“你错了。”
“我错了?
“你如果光明正大地来找我,或许你就看得见刀。”傅红雪一字一字他说。
“看得见刀?”
昨天之前,阿七绝对不相信这句话,但是现在他已不能不信了,他的眼中再次露出那种
复杂的表情。
傅红雪的目光又迎向阿七眼中的那一抹“解脱”的神情,他静静地看着阿七,也不知过
了多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阿七也叹了口气,脸上那些复杂的表情也随着这一口气叹出而消失,只剩下一种解脱的
欢愉和虚脱,然后他忽然用一种很真诚的口气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傅红雪淡淡地回答。
发表于2009-10-13
死?”
“你不是死过一次了?”傅红雪冷冷地盯着他。
“凡是进入第四世界的人,都必须死一次。”燕南飞说。
“这么说,我如果要加入你们,也必须先死?”傅红雪说。
“是的。”燕南飞说:“脱离那无用的躯体,剩下干净的灵魂,方能进入无垢的虚无世
界。”
“看来你这位‘光束使者’今夜来引导我,不如说是来接引我上西天。”傅红雪说。
燕南飞浅浅一笑,缓缓地拔出那红如鲜血的剑。
剑一出鞘,虽然没有阳光,剑光却如阳光般辉煌灿烂,又如月光下的蔷薇般美丽。
剑气就在傅红雪的眉睫间。
杀气已浓。
傅红雪还是不动。左手还是紧握着那把漆黑的刀。
黑如死亡的刀。
鲜红岂非也是死亡的颜色?刀未出鞘,傅红雪的脸色更苍白,他将视线凝注在燕南飞手
里的剑,他的脸上全无表情,瞳孔却已在收缩。
燕南飞也是凝视着他,发亮如夜星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那是种已
接近解脱时的欢愉?还是无可奈何的悲伤?傅红雪慢慢地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
两个人的目光接触,就仿佛夜空的流星相击般发出一连串看不见的火花。
傅红雪忽然说:“你已败过二次,何必再来求败?”
燕南飞的瞳孔忽然一缩,手中的剑已然刺出。
剑光漫天,剑如闪电,剑气如寒冰。
刀却仿佛很慢。
可是剑光还没到,刀已破入了剑光,逼住了剑气。
鲜血的剑光,苍白的刀锋。
淡淡的刀光一闪,淡如春天的湖水,又淡如残冬的寒冰。
刀光只一闪。
漫天的剑花就不见了。
傅红雪一出刀,就化解了燕南飞的剑式。
看来燕南飞的武功依然没有什么进步,他的人虽然已复活,武功却还是死的。
剑光一消,傅红雪本该得意,但他的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奇异的
表情,因为他忽然发觉他虽然化解了燕南飞的剑招,然而燕南飞的剑气却更浓。
剑式被破,燕南飞反而发出了如地狱般的嚎笑,身体上的青光也随着笑声而渐渐增强。
笑声一起,燕南飞的剑又刺出。
这一次没有漫天的剑光,也没有闪电般的快速,剑气却更浓、更密。
一剑慢慢地刺出,剑没有剑花,剑尖却在抖。
傅红雪看着剑尖,人已退后了一步。
就在他刚退了一步时,抖个不停的剑尖忽然射出了一道青青的光束。
青青的光束,发出了“咻”的响声,直射傅红雪的胸口。
傅红雪连换了三种身法才避开这道光束,却躲不开燕南飞的剑。
一剑划过,鲜血溅出。
发表于2009-10-13
阿七为什么要对砍断他手的傅红雪说谢谢呢?
傅红雪当然了解阿七的意思,所以他才会说“不用客气”,因为他也是用刀的人。
痴于刀的人往往和痴于情的人一样。
陷身于情网中,被情丝困住的人,不但无法自拔,甚至想求死都不能。
那种生不如死,那种发自骨髓深处的痛楚,也唯有痴于刀的人才能了解。
所以情丝往往需要慧剑来斩,痴于刀的人也只有死于刀下才能解脱。
所以傅红雪虽然砍断了阿七的手,他非但没有怨言,还很感激傅红雪。
阿七努力挣扎着站了起来,用那剩下的左手捂住断手,然后对傅红雪说:“你不用送
我。”
“我知道。”傅红雪说。
两个人又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阿七忽然转身走了出去,当他走到门口时,傅红雪忽然
开口。
“左手一样可以用刀。”傅红雪淡淡他说:“在小李飞刀那个时代里有一位本来用右手
剑的人,后来右手虽然断了,可是他的左手剑却比右手来的快。”
傅红雪说的是荆无命,阿七知道,但他只是淡淡地回头,淡淡地对傅红雪说:“我离家
已有三年了,我的故乡还有一位痴情的人在等着我。”阿七平静他说:“或许我会用左手来
炒菜,用左手来陪她喝几杯。”
“有机会我一定去吃你炒的菜。”傅红雪说。
“我一定等你。”阿七说:“我的家在拉萨城外,一个叫‘风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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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时代 扫校
标题 <<旧雨楼·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第六章 风铃下的少妇>>
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
第六章 风铃下的少妇
拉萨的星光,朦胧如梦中的江南。
灯光仿佛已遥远如江南,人在灯下的风铃下,少妇依旧张着那如梦的眼睛凝视着遥远的
地方。
她的梦是否在远方,或是远方有着她思念的人几?拉萨晚上虽然也寒冷,夜风却不像边
城那么刺骨,甚至还带着拉萨健壮男儿的热情。
晚风吹过了“风铃”外的那株古老的松树,也吹响了屋檐下的风铃。
清脆的风铃声,在如此的夜晚听来,更增加了浪子思家的乡愁和游子的惆怅与悲伤。
——星光比家乡更远,可是星光看得见,家乡呢?几个小孩坐在一桌,每个人都放怀大
吃着,在他们这种年纪,根本还不懂得家的真谛,他们只要有得吃有得玩有得睡,那么就算
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
叶开也曾有过这种年纪的时候,可是他在这种年纪时已懂得家的珍贵了。
人为什么都在失去后,才知道家的好处?少妇在看着远方,叶开在看着少妇,苏明明注
视着叶开,金鱼早已和小华他们“和”在一起了。
少妇的眸子如梦,叶开的眼睛如某种精制的观察仪器,苏明明的眼睛则早已如星光般朦
胧了。
“想不想听个故事?”苏明明忽然轻声说。
发表于2009-10-13
血是红的,红如燕南飞的蔷蔽剑。
傅红雪的左肩被划出了一道血口。
伤口很深,却不痛。
傅红雪牙齿一咬,右手的刀已挥起,一刀划下。
划向自己的左肩。
刀锋过去,左肩的伤口就被削掉。
血花喷出,这时傅红雪才感到疼痛,人却松了口气。
被削掉的皮肉掉在地上,只一会儿的功夫,那块皮肉就变成紫黑色的,并发出“兹兹”
的声音,在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滩乌水。
毒!
只有中毒的皮肉才会产生这种现象。
四看着地上的那滩乌水,傅红雪冷冷一笑:“原来第四世界的人也会使诈,也会用
毒。”
燕南飞没有回答,他又发出那阴森森的嚎笑,手中的剑又刺出。
不等他剑尖在抖,傅红雪的刀已出手。
没有刀花,没有刀气,只一砍,由上往下砍,由快变慢。
鲜红的剑光中,发出一道淡淡的刀光。
刀光一闪,燕南飞的剑就忽然变成两把,左右分开。
只一刀,就削开了蔷蔽剑。
剑一被削开,一半还在燕南飞的手中,一半已掉在地上,燕南飞忽然左手紧握,伸直食
指和中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奇怪的图形,口中并喃喃念着,然后大喝一声:“起!”
那一半掉在地上的半把剑,随着燕南飞的大喝,忽然飞起,射向傅红雪,就仿佛被一只
看不见的手握着般刺向傅红雪。
一把剑忽然变成了两把,一把在燕南飞的手中,一把飞舞在空中。
“以气驭剑”。
这只是传说中的武功,没想到会在燕南飞的身上看见,看来燕南飞的复活很诡异,连武
功也很诡异。
一个燕南飞、一把剑,已够难应付了,现在又多了一把飞舞的剑。
傅红雪前后挥挡着凌厉的攻势。
妖异的人,妖异的招式,剑上又有极毒,这一战……燕南飞的笑声更响了。
笑声越大,傅红雪额上的冷汗就越多。
飞舞的剑一刺一刺地攻向傅红雪,他刚闪过飞来的一刺,燕南飞的剑又紧跟着刺来。
傅红雪挥刀一拨,那飞舞的剑已然掉头,自傅红雪的后面飞来。
这一剑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一剑悄悄地刺向傅红雪的后脑。
燕南飞凌厉的剑招,傅红雪必须全神防备,他背后也没有长眼睛,根本不知道这无声无
息的飞剑己转头刺了过来。
就算他知道,也不能回身闪避,否则就算他避开了这一剑,也避不开前面的燕南飞。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瞬间,傅红雪左手中的刀鞘突然自肋下穿出,“呛”的一响,漆黑
的刀鞘迸出了火花,飞舞的剑已套入刀鞘。
傅红雪左手一甩,手中的刀鞘带着飞剑被甩向一旁,他的人立即一蹲、一旋,闪过燕南
发表于2009-10-13
“故事?”叶开回过神,回望着苏明明:“什么故事?”“她的故事。”苏明明将视线
移向风铃下的少妇。
“想。”
“请跟我来!”
要讲“她”的故事,当然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说,所以苏明明就带叶开到了一处飞
泉旁。
今夜拉萨有星也有月。
江南呢?星光朦胧,月色明亮,将那倾泻而下的飞泉映成一条银色的长带。
泉水旁有个很大的岩石,苏明明就坐在上面,叶开当然也坐在上面,坐在苏明明的旁边
岩石上。
月色如此的亮,风景如此的美,泉水声如此的柔细,大地如此的安详,如果他们是一对
情侣的话,那该是多么浪漫的一幅画。
“她的名字叫娜娃。”苏明明柔声他说。
叶开当然知道“她”就是指风铃下的少妇:“娜娃?”
苏明明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悲伤:“如果你要了解娜娃这个人,就一定要先听一个故事才
行。”
她说的是个悲伤的故事。
娜娃是个女人,是千百年前,生长在圣母之水峰北麓,古代的廓尔喀族中的一个伟大而
圣洁的女人。
在凶恶歹毒强悍元耻的尼古族人围攻廓尔喀部落时,她的族人被击败了,她的爱人被俘
了,她也被尼古族的酋长活捉了。
尼古族的标志是“红”,带着血腥的“红”,他们喜欢腥红和血朽。
他们的酋长想奸污娜娃,她抵死不从。
于是酋长威胁要杀她的爱人。
于是娜娃只有……她忍受,因为她要复仇。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她终于等到机会,救了同族和被俘的爱人。
她自己也不得不牺牲。
等到她的爱人带领同族复仇大军攻入尼古族尊酋长的大帐营下时,她已化作芳魂。
是芳魂,也是忠魂。
她手里还紧握着她在临死前写给她情人“果敢”的一首情曲。
是情曲,也是史诗。
请拾得这支歌曲的人,妥交给我那住在杜溪下的果敢。
我爱的果敢,你一定要活下去。
你要生存,就该警惕,时刻警惕,永远记住,记住那些喜欢污腥血红的人。
他们是好杀的。
你遇到他们,也不必留情,你要将他们赶入穷海、赶入荒塞,重建你美丽的故国田园。
故国虽已沉沦,田园虽已荒芜,可是只要你勤勉努力,我们的故国必将复兴,田园必将
重建。
她的情人没有辜负她,她的族人也没有辜负她。
她的故国己复兴,田园已重建。
发表于2009-10-13
飞的一剑。
反手一挑,刀光一闪,迎上了剑光。
刀剑并没有相击。
剑光的来势虽快,刀更快。
燕南飞的剑尖堪堪已刺在傅红雪的咽喉,最多只差了一寸。
这一寸就是致命的一寸。
就差了这么一寸,傅红雪的刀光一闪,只听得一声惨呼,鲜血四溅。
漫天的血雨中,燕南飞的人猛退了三步,然后就不动了。
傅红雪也没动,他的刀尖有血滴落。
燕南飞的人却一点伤痕也没有,他双眼露出光芒的看着不动的傅红雪。
一种不信、又信的光芒。
傅红雪不动,也没有看燕南飞。
燕南飞的嘴仿佛在动,仿佛在说:“怎么可能?”
然后就看见他的眉宇间慢慢的泌出血珠,顺着眉睫往下直至肚脐下,也出现了血痕。
血痕一现,燕南飞的人就如同他的剑般,左右再见。
刀光一闪,就已划开了燕南飞的人。
一刀挑起,直到燕南飞退了三步,说了四个字后,人才分开。这是多么快、多么利的一
刀。
燕南飞倒地后,左右的脸都带着不信、惊骇的表情。
傅红雪缓缓站起,月光落在燕南飞分开的脸上,淡淡他说:“原来第四世界的人也会
死。”
傅红雪捡起刀鞘,收起刀,用他那奇特的步法,慢慢地走离小山丘,走出树林。
这时,东方的第一道曙光已射出云层,照入了树林,将昨夜残留在树叶上的露珠,映出
了晶莹的光芒。
露珠由小凝结到大,然后挣脱树叶的撑托滴落下来,正好滴在燕南飞已分开的眼睛里。
五回到万马堂,已是早上了,傅红雪仍慢慢地走着,他忽然发觉了一件怪事,现在是白
天,万马堂里却寂静无声,更不要说是看到人。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莫非一夜之间,万马堂又恢复和前夜以前一样,该死的人都已
死了。
傅红雪看了看四周,万马堂还是宏伟崭新,并没有残破不堪,只是一个人也看不见而
已,奇怪?!
就连最喜欢东逛逛、西逛逛的叶开,也不见人影。
傅红雪眉头微微一皱,脚步却没有停地走向迎宾处,来到迎宾处,他又发现一件怪事。
迎宾处那十几面偌大的窗子上,映着很多的人影,显然有很多人在里面,可是却一点声
音也没有。
几十个人聚集在一起,一点声音也没有,这种情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发生了重大的
事情。
从凌晨听见歌声追出,到现在回来,也只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难道在这段时间里,万
马堂又发生了事情?一进入迎宾处,所有的人果然都在里面,每个人都紧锁眉头地看着进门
的傅红雪,脸上的表情就仿佛将傅红雪当成了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