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这些珍贵的货物又让人不能不把眼睁大些。
看着这些货物和来来往往的人,叶开打从心里就愉快,他喜欢人,喜欢热闹,他酷爱这
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淳朴、良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江湖恩怨,没有阴险狡诈,更没有争权夺利的事。
每天和街坊邻居们斗斗嘴、喝喝老酒,早上出门工作,黄昏回来时,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已准备好了。
这种生活正是每个浪子最向往的生活,却是离他们最遥远的梦想。
如天边浮云般可望而不可及。
“你喜不喜欢这地方?”金鱼问叶开。
叶开点头,他只能点,没有人能够不喜欢这个地方。
“你以前来过这地方没有?”金鱼又问。
叶开摇头,他以前没有来过,如果来过,很可能就不会走了。
金鱼突然拉起叶开的手,就好像她拉住情人的手一样:“我带你去玩。”
“到哪里去玩?”
“到所有好玩的地方玩。”
金鱼明朗的笑着;苏明明的脸色却已越来越难看,幸好这时长街上传来一阵呼喊:“明
明姐,你回来了!”
叶开一转头,就看见一群约十一二岁的小孩奔了过来,有男有女,有高有短,有胖有
瘦,仿佛还有一个瘸着腿。
青春活泼有朝气的小孩,也是叶开所喜欢的。他看见这一群小孩很快地围住苏明明,大
家七嘴八舌地争先抢着说话。
“明明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明姐,你怎么去那么久?”
“明明姐,你不在就没有人带我们玩了!”
苏明明先笑着摸摸每一个人的头,然后才看着那个腿有点瘸的小孩说:“我不在,金鱼
姐在呀!”
“可是金鱼姐有时候要做事呀!”瘸着腿的男孩说:“她也不能成天带我们去玩。”
“我不做事,你们哪里有吃的?”金鱼笑着说:“怎么打起小报告来了!”
“没有。”一个长得比较胖一点的小女孩说:“我们只是很想念明明姐。”
“这么说就是不想念我了?”金鱼故意装作生气状。
那个胖女孩立即抱住金鱼,撒娇他说:“我们当然也很想念你呀!”
“是想念。”金鱼又笑了:“想念我的糖果。”
看见这么一群可爱的小孩,没有人会不喜欢会不笑的,叶开也笑了。
他一笑,这群小孩才仿佛刚看见他似的,个个睁大了眼睛望着。
“他是谁?”较高的一个小男孩问苏明明:“是不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我叫叶开。”
叶开还想继续说下去时,金鱼已打断了他的话。
“树叶的叶,开心的开。”金鱼笑着说:“他是明明姐这次带来的客人。”
一听是明明姐的客人,几个男孩就过来打招呼。
“我叫幼南。”较高的男孩说:“是他们的大哥。”
发表于2009-10-13
“乱讲,你比我还晚十几天生,他只是个子比较高一点而已。”瘸着腿的男孩说:“我
叫小华,是年纪最大的一个。”
“你们好。”叶开笑着说。
喜欢笑的人,就很容易打成一片,苏明明看见这群小孩后,刚刚脸上的难看也就消失
了,她望了望每一位小孩,然后说:“玉成呢?”苏明明问:“怎么没看见玉成来?”
本来脸上布满笑容的一群小孩,在听见她这句话后,每个人都静了下来,笑容转变为忧
愁,又带着恐惧。
叶开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这么快这么大,正感疑惑时,就听见苏明明又问:
“发生了什么事?”
每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对望了一眼,有的已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明明转头看着金鱼:“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金鱼睁大了眼睛:“昨天晚上还看见他和大家玩在一起。”
苏明明又转头看着这一群仿佛做错事的小孩,突然对小华说:“你既然是他们的大哥,
那么你就应该替大家说。”
小华想了想,抬起头,才用一种仿佛要从容就义的神情说:“他昨天走了以后,就一直
没有回来过。”
“他到哪里?”
“他……他……”
“他是不是去了‘猴园’?”
小华点点头。
苏明明的脸色也变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不准去‘猴园’吗?”
“你走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靠近过‘猴园’。”小华说:“谁知昨晚‘猴园’突然传
出一阵猴子齐叫的声音,然后……然后玉成就说他要去看看。”
苏明明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这次竟然也带着和这群小孩一样的恐惧。
叶开一看气氛这么凝重,故作轻松状他说:“既然知道他去了‘猴园’,事情就好办多
了。”
他说:“到‘猴园’去找不就知道了。”
“找不到的。”小华摇着头。
“为什么找不到?”
苏明明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事已发生过好几次,从来也没有找到过。”
“发生过好几次?”叶开说:“以前也有过小孩在‘猴园’失踪?”
苏明明点点头。
“那么有没有进去找过?”
“有。”苏明明说:“有一次还甚至带着捕快一起去,结果还是一样,连根头发都没有
找到。”
“会不会是到别的地方去?”
“不会。”苏明明说:“只要到‘猴园’附近的人,都是莫名其妙地失踪。”
“大人也是?”
苏明明点点头。
一座有着数百只各类各种猴子的庭园,住着一个已很老的老人,和一个小小的女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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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忘了我是女人。”
“我没忘记。”傅红雪说:“只是无法将你和厨房连在一起。”
“你是怕我在饭菜里下毒?”她注视着他。
“你煮吧!”傅红雪转身走向厨房。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时,凤铃又笑了:“等你吃过之后,就会发觉你这个观念是
多么的错误。”

葱爆腊肉、葱炒辣子鸡、一盘的炒蛋、再加上一锅热腾腾的清炖鸡汤,使得傅红雪连吃
了四碗饭。
望着只剩下菜渍的空盘子,傅红雪的眼中已露出了佩服之色。
“我有个朋友曾说过一句话,本来我是不太相信的,现在才知道他说得有理。”傅红雪
说:“他说,一个女人是否能留住一个男人,就要看她炒菜的手艺了。”
风铃笑了。
“你是在夸奖我?”她说:“还是在占我便宜?”
傅红雪的脸上依旧是那么冷漠孤寂,他的眼睛依旧是在看着风铃,可是在他的瞳孔中却
泛起一条朦胧的人影。
一条仿佛很遥远,又仿佛近在眼前的纤细人影。
一条宛如星晨般膝陇,却又如星光般清晰可见的人影。
翠浓。
多么熟悉,却又多么陌生的名字。
一想起她,傅红雪的眼中深处又出现了一抹痛苦之色,他左手上的青筋又己凸起,他那
紧闭嘴唇里的牙齿已在紧紧相推。
他勉强地将目光焦距定在风铃的脸上,等左手上的青筋稍微消失时,才一字一字他说:
“我从不占人的便宜,不管男人女人都一样。”他说。
他的声音虽然很平静,但是他眼中的痛苦之色却更浓了,他似乎不想让她看见,所以话
一完,他就站起,用他那独特的步法,一步一步地走出厨房。
风铃的眼睛并没有追随着他,她等他走出门口后,才慢慢地站起,慢慢地收拾着桌上的
残物。
这时窗外的阳光已驱走了晨雾,山中不知名的飞鸟已停在树上,“吱吱”叫个不停。
这时,拉萨城外的叶开已准备出发到“猴园”探险去了。
这时,万马堂里的马空群已发现傅红雪失踪了。

枕头还是饱满的,一点也没有凹下去的痕迹,床垫也没有睡过的迹象,棉被更不用说,
当然是好好的叠放在一边。
“我早上路过此地时,发现房门没有关。”公孙断对着马空群说:“我在门外叫了半
天,没有答声,于是我进来,就发现房内没有人。”
马空群在沉思。
“我想傅红雪大概是昨夜走的。”公孙断说:“如果我们现在派人去追,一定还可以追
得上。”
“追。”马空群面带冷色他说:“没有人能如此的离开万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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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很奇怪的小小老夫妻,这就已很神秘了。
但是最吸引叶开的是,“猴园”里有一种人头猴身会说话的猴子,现在又加上了知道有
多人离奇失踪都和“猴园”有关。
看来这座“猴园”不但充满了神秘诡橘,更可能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真有秘密,那么是什么样的秘密?这一点是叶开最想知道的事。
越神秘越诡异的事揭发起来,当然是会困难重重,有时说不定还会陪上性命,但是在过
程中的那种刺激,和成功后的那种成就感,却是最吸引人的。
尤其是对叶开。
他这个人大生就是个喜欢刺激,喜欢管闲事的人,所以他的麻烦总是最多。
幸好他是个不怕麻烦的人。
——好管闲事的人通常也都是不怕麻烦的人。
每个人都有家,不管是“好”家,或是“坏”家;不管是“穷”家,或是“富”家;不
管是金碧辉煌的家,或是残瓦破壁的家,家就是家。
狗窝也是家。
有家就是温暖的。
家是你逃避现实的最好场所,也是你在外受了委屈的最佳哭诉地方。
家也是你可以在任何时间做任何事的地方,譬如说,人身体有某些地方随时都会痒,但
你却不能随时随地地抓。
在家里你就没有这些顾忌了。
——除了有长辈或外人在时。
每个人都有家,所以苏明明当然也有家。
只是叶开做梦也没想到她的家会是这样子的。
苏明明的家是在拉萨城外山脚边,占地很广,光是房间就有十几间。
她的家虽大,却不是金碧辉煌,也不是残瓦破墙。
她家个个房间的四面墙壁都是用不同的材料建造而成的。
有的是用木板隔成,有的是用泥土糊成,有的是用砖头砌成,有的是用茅草编成,有的
是用岩石堆成,有的是用铁片组成,有的是用藤条排成;有的是用竹子串成……。
更绝的是,里面有一间居然是用一排小树当墙壁,这间房间就是小华住的。
当叶开来到这里,看到了这些“琳琅满目”的家时,他不禁傻眼了。
“怎么样?”小华在一旁得意他说:“我们这个家不错吧?”
“不错。”叶开苦笑:“简直比皇宫还要棒,比天堂还要好。”
他笑着又说:“那些高贵巨宅和你们这个家一比起来,他们就好像是狗窝了。”
叶开往里面一张用纸板和茅草做成的“床”上一躺:“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家比这个
家更棒,这个家简直是绝透了。”
五“他们都是一群没有人要的孩子,如果我不收容他们,他们就会流浪街头,有的说不
定会病死饿死。”
“这些都是做为孤儿无可避免的悲哀,但是有的却会学坏,从小就干坏事,长大了成为
社会的害虫,这才是严重的问题,所以我才将他们集合起来,教他们做人做事的原则。”
“就算他们将来不会成为有用的人,至少也不会危害社会。”
这些话是苏明明在带叶开到这个家路上时告诉他的,她当然也说过她和她姐姐也是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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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别离忽然仰头长叹了一声。
马空群不明白他为何此时叹了这么一声,所以就问:“萧老弟为何忽然叹了这么一口
气?”
“十年的岁月虽然未曾让你苍老,可是却令你得了健忘症。”
“健忘症?”马空群一脸疑惑。
萧别离忽然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马老板竟然忘了我的双腿是残废的。”
他抬起头来,注视着马空群,又说:“我双腿如能健步如飞的话,定然会来拜访马老板
了。”
马空群当然听得懂他话的意思,所以他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之后,马上笑了起来。
“萧老弟既然已有怪罪之意,我怎么又能不闻弦而知雅意呢?该罚,该罚。”马空群笑
着说:“今天就让我好好罚个够。”
“讲罚我不敢。”萧别离笑了:“十年未曾好好喝过酒了,今天我俩就喝个够吧!”

踩着昨夜的露珠,想起今天清晨和苏明明的对话,叶开不由得笑了。
“现在天已微微亮了,我们可以出发了。”苏明明对着叶开说。
“请你用单数,不要用双数。”叶开笑着说。
“单数?双数?”苏明明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不是我们。”叶开说。
“我?”苏明明总算懂了他的意思了:“你想一个人去?”
“不是想,是肯定的。”叶开说:“这又不是去逛市集,人多热闹。”
“就因为危险,所以才要两个人去,才好有个照应呀!”苏明明说:“况且金鱼昨夜说
不定已去了‘猴园’,那我就更有责任去找她。”
“那你就更不应该去。”
“为什么?”
“如果‘猴园’的人拿金鱼来威胁你,你怎么办?”叶开说。
“我……”
“我就不同了。”叶开笑了:“我的心有时就跟铁做的一样,该硬的时候,我绝对不会
心软的。”
“可是你一个人去,万一有什么危险呢?”苏明明关心地看着他。
“不会有危险的。”叶开说:“因为我是登门拜访的。”
“登门拜访?”
“是的。”叶开说:“与其翻墙而入,不如堂堂皇皇地从大门进去。”
露水虽然已浸湿了叶开的鞋子,但是他却无所谓,因为从这里他已看见了“猴园”的大
门了。
天晴。
叶开走到“猴园”的大门前,才发现围墙很高,大约有五六个人高,本来锁着的大门,
现在却是开着的。
从外面看进去,可以看到庭院里有一道九曲桥,桥下的流水迎着阳光在闪着金光。
桥尽头外有个小小的八角亭,亭子里有两个人正在下棋。
虽然远远地看不清楚这两个人的脸,可是从装扮上,叶开可以肯定这两个人是追风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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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有谁吃得下呢?这一点,我们这位美丽的少妇当然知道。
所以她在饭堂的左边,将三张桌子并在一起,上面放了六个炭炉,炭炉上摆着锅,锅里
有水,锅上有铁盘。
炒好的菜就放在铁盘里。
炉里燃着炭,火煮着锅,锅里的水一热就会冒蒸气,蒸气蒸着铁盘,菜就保持着热气,
所以不管你什么时候来,你都会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这么奇怪的一个地方,这么奇怪的一位少妇,这么奇怪的吃饭方式,叶开又觉得有趣极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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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
第五章 痴于刀的人

酷热还未消尽,酷寒已刺骨而入。
也只有在边城这个地方才能享受到这种变化极大的天气。
明月还未升高,星辰还躲在浮云里,轮值交班的时间却已经到了。
看着撤班的人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林俊拉了拉羊皮祆的衣服,将脖子尽可能地缩着,
一双如鼠眼般的眼睛里,带着些恐惧地看着黑暗的四周。
今天这个班,本来是胡三当班的,可是昨夜他死了,死在前往小镇的路上。
据说是被吸血鬼吸光血而死的。
一想到吸血鬼,林俊的身子就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眼睛里的恐惧更浓了。
最近的万马堂几乎是笼罩在一片惊骇之中,莫名其妙失踪的失踪,莫名其妙死的死,连
那传说中的吸血鬼都赫然出现了,有哪个不怕呢?
所以一轮到当夜班的人,无不都带着恐惧惊吓的心情来轮值。
不过有一点可安慰的是,今晚的月色很亮,林俊站的地方那根旗杆上又挂着盏很大的风
灯。
明亮的月光和风灯,多少给黑暗带来了一点光明,所以林俊的心情就稍微踏实了一点。
——自古以来,黑暗岂非就是恐惧的根源?
寒意随着风而袭人了林俊的衣服内,在这种酷寒里,如果不保持“动”的话,不到一盏
茶的工夫,保证就成了冰棍了。
林梭左手紧握着长刀,原地慢跑了起来,右手已从怀里拿出一小瓶烧酒,对嘴一灌就是
一大口。
等酒到了肚子里,林俊才稍微觉得暖和一点,照规定,当值是不准喝酒的,可是又有哪
个不喝酒?
只要不误事,不被看到,上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酒逐渐在瓶中消失时,暖意才扩散到全身,林俊停止了慢跑的运动,大概是酒的关
系,或是这宁静的夜色使他心里的恐惧不再那么浓厚了。
林俊正准备靠着旗杆打一下盹时,忽然看见一条人影由黑暗中慢慢地浮了出来,就仿佛
是由无数黑暗凝结出来的一样。
发表于2009-10-13
月婆婆。
月婆婆一只手支着额,另一只手捏着个棋子,迟迟未放下去,似乎正在苦思棋路。
追风叟笑嘻嘻地看着她,面上带着得意之色,而且还夹带着“看你怎么下这步棋”的神
情。
看见这两个人,叶开的嘴角又露出了笑意,他大步地走入,走过大门,神情悠闲地走上
九曲桥,走向那八角亭。
风吹木叶,流水呜咽,花香飘飘,天地间一片安祥静寂。
追风叟和月婆婆的神情也是那么悠闲自得,但叶开一走近他们身旁时,就突然感觉到一
股凌厉逼人的锐气,就仿佛走近了两柄出鞘的利剑似的。
——神兵利器,必有锐气,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身上也必定会带着
这种锐气。
月婆婆手里拈着个棋子,正沉吟未决,追风叟右手举杯,慢慢地啜着杯中酒,看他的神
情,棋力显然比那月婆婆高出了许多。
这杯酒喝完了,月婆婆的棋子还未落下,追风叟突然抬头瞧了瞧叶开,将手中的酒杯递
了过去,点了点石桌上一只形式奇怪的酒壶。
——这意思谁都不会不明白,他是要叶开为他斟酒。
“我凭什么要替你倒酒?”若是换了别人,纵然不破口大骂,只怕也将掉头不顾而去,
但叶开却不动声色,居然真的拿起了酒壶。
壶虽已拿起,酒却未倒出。
叶开慢慢地将壶嘴对着酒杯,他只要将酒壶再偏斜一分,酒就倾入杯中,但他却偏偏再
也一动不动了。
追风叟的手也停顿在空中,等着。
叶开不动,他也不动。
月婆婆手里拈着棋子,突然也不动了。
这三个人就仿佛突然都被某种神秘的魔法定住,被魔法夺去了生命,变成了“死”的人
一样。
天地间也突然都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了,都变成了“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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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边城刀声》第三部 她的扳复——第六章 卖鸡蛋的老太婆>>
古龙《边城刀声》第三部 她的扳复
第六章 卖鸡蛋的老太婆

壶已斜,酒未倒出。
杯在手,停顿空中。
手拈棋,迟迟未落。二
庭园深深,深几许?
园中有松竹、花草、小桥、流水、假山、亭阁,花木问甚至还有黄大白兔、仙鹤驯鹿。
那些驯鹿、白兔虽是木石所塑,但也雕塑得栩栩如生,仿佛只要一招手,他们就会跑到
你面前。
发表于2009-10-13
“谁?”
林俊睁大眼睛,左右手的刀与酒瓶也互换地握着。
“谁?口令!”
人影没有说话,却发出阴森恐怖的笑声,他的双脚不动,人却一直走了过来。
林俊发觉这个人影竟是凌空飘了过来,就仿佛鬼魅在游走般,他吓得左手的酒瓶不觉得
掉了下去,右手虽然仍握着长刀,刀尖却抖得像风中的柳枝。
一双鼠眼般的眼睛已被恐惧所占据了,林俊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你是……
谁?”
“嘿……”
仿佛来自地狱的阴森笑声,随着人影的靠近而响亮。
等看清这个人影赫然就是己死了的飞天蜘蛛时,林俊的裤裆竟然都湿透了。
明亮的月光将飞天蜘蛛那苍白的脸色照得更苍白,将他嘴角的血迹照得更鲜红,嘴里的
那双长长的虎牙竟然发出如刀锋般的光芒。
临敌偷跑的速度本是一流的林俊,此刻双腿竟仿佛已生了根,只会抖个不停,竟然不知
跑,眼看着那双发出阴森光芒的虎牙靠近自己的脖子时,林俊才发觉一股刺痛由脖子传遍全
身,然后他的人就死了。
血未被吸完,他的人就死了。
林俊竟是被吓死的。
虎牙一离开脖子,飞天蜘蛛手上的两根细竹筒立即插进林俊脖子上的伤口,然后马上拿
出一个大水袋接住由竹筒流出的鲜血。
看着逐渐流满的水袋,飞天蜘蛛的眼中散出了愉快得意的神情。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竹筒里的鲜血就不再流了,飞天蜘蛛在等到鲜血已不再滴了,才将
水袋拿起,扎紧袋口后,才将两根竹筒拔出。
看着“吸”光血的林俊,飞天蜘蛛得意地笑着。
明天他们又会发现一个被吸血鬼吸光血的尸体。
天气不管再怎么热,寒意再怎么冷,傅红雪永远都是那一身黑色粗布衫,外加一件已褪
了色的皮袄。
他这个人就仿佛是深山里原始森林内的黑豹,不管天气如何恶劣,变化多大,都永远能
适应、能生存。
傅红雪不但有黑豹般坚韧的身体,也有黑豹般敏锐的第六感官。
对于周遭潜伏的危险和杀气,甚至比黑豹的感触还来得敏锐。
寒夜未飞,昏灯已残。
傅红雪躺在黑暗里,躺在冰冷的床上,窗外边城的夜风在呼啸,他已倦。
就在傅红雪将睡未睡时,他忽然听见一声响,轻轻、轻轻的一声响,就像是灯残将扑灭
时那么轻的一声响,在如此的风声中,就算仔细听都不大容易听得到、听得清。
傅红雪没有听见别的声音,他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他身上每一个有感觉的地方,每一个有感觉的肌肉,每一根有感觉的神经都忽然
抽紧。
因为他已感觉到一股杀气。
杀气是抓不住摸不到听不见也看不见的。
发表于2009-10-13
只有杀人无数的人和杀人无数的利器,才会有这种杀气。
只有傅红雪这种人才会感到这种杀气,他全身的肌肉虽然都己抽紧,但是他一下子就从
那一张冰冷的坚硬木板床上跃起。
就在他身子如同鲤鱼在水中打挺般跃起时,他才看见了一道本来可以将他刺杀于床上的
剑光。
如果他不是傅红雪,如果他没有黑豹般敏锐的第六感官,如果他未曾有那些可怕而又可
贵的经验。
如果他没有感觉到那股杀气,那么他一定被刚刚那一道剑光刺杀于床上。
剑光一闪,剑声一响。
剑没有声音,傅红雪听到的剑声,是剑锋刺穿床上的声音。
他听到这一声响时,剑锋已经刺穿了木板,剑锋刺穿的地方,本来应该是傅红雪的心
脏,可是现在剑锋刺穿的只不过是一块木板。
不管这把剑是一把什么样的剑,这把剑一定在一个人的手上,不管这个人是什么样的
人,这个人一定还在床下。
傅红雪身于凌空,全身上下每一根肌肉每一分力气都己被充分运用发挥,他的身子忽然
又一翻,然后就直扑下去,向一个他算准该有人的地方扑下去。
他没有错。
床下是有一个人,剑锋还在床板间,剑柄却已不在那个人的手里。
傅红雪一扑下去那个人立即跃起,黑暗中,傅红雪仿佛看见有道淡淡的刀光从那个人手
边闪出。
这时傅红雪的身子是下降式,全身潜在的力量已在刚刚空中扭身时用尽了,当他看到这
淡淡的刀光时,他的旧力已竭,新力未生。
这个来刺杀傅红雪的人,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他算准了傅红雪一定能躲得过他的第一
剑,也算准了傅红雪会扑向他的藏身之处,他当然算准了傅红雪一定知道他在傅红雪扑下时
的一刹那间,无法将床板间的剑拔出。
他更算了傅红雪一定猜不到他还有另一把刀。
这一刀,才是真真正正的致命一刀。
人在空中,已无法再退。
刀光闪出,人必亡。
一刀挥出,淡淡的刀光映着刺客已有笑意的嘴角,他知道这一刀,傅红雪绝对是无法料
到,也无法闪开。
料不到,闪不开,就得死。
就在这刺客准备欣赏鲜血溅出的美景时,他忽然听见了一种声音,一种仿佛很熟悉的声
音。
一种只有在刀锋破风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他听见的是刀声。
当他听见刀声时,他就已感觉到泥土的冰冷,更奇怪的是,他居然看见傅红雪冷冷地站
在他面前,正在用一种仿佛远山之巅上的星辰般眼睛看着他。
怎么可能?那一刀已是必死的一刀,傅红雪怎么可能躲得过?
他记得仿佛听见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树是青的,花是香的,“猴园”里的庭园竟然是如此的优美祥和,如此的令人心旷神
怡,散发出诱人的气息。
但是却看不到一只猴子。
大的、小的、老的、年轻的、公猴、母猴,不管什么样的猴子,叶开连一只也没有看
到。
在他还没有踏入大门时,他早就发觉这一点了,不但猴子没有看到,连猴子的“吱吱”
叫声也没有听见了。
“猴园”里没有猴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八角亭里地上的影子渐渐缩短,日已当中了。
三个多时辰已过去了,叶开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动,连指尖也没有动,每个人的手都稳如
磐石。
地上的影子又渐渐由短而长。
日已偏西。
叶开的手只要稍有颤抖,酒便倾出,但三个时辰又过去了,他的手还是如磐石般动也不
动。
追风叟的神情本来很安祥,目中本来还带着一丝讥消之意,但现在却已渐渐有了变化,
变得有些惊异,有些不耐。
他自然不知道叶开的苦处。
叶开只觉得手里的酒壶越来越重,似已变得重逾千斤,手臂由酸而麻,由麻而疼,疼得
宛如被千万根针在刺着。
他的头皮也犹如针刺,汗已湿透了衣裳,但他还是咬紧牙关,忍耐着,尽力使自己心里
不去想这件事。
因为他知道现在绝不能动。
他们全身虽然都没有任何动作,但却比用最锋利的刀剑搏斗还要险恶。
壶中的酒若流出,叶开的血只怕也要流出来。
这是一场内力、定力、体力和耐力的决斗。
这是一场绝对静止的决斗,所以这也是一场空前未有的决斗。
叶开虽然早就在万马堂的迎宾处和追风叟他们比过一次“无形的交手”,但那一战绝对
比不上这一战。
这一场决斗由上午开始,直到黄昏,己延续了将近六个时辰,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走过来
瞧一瞧。
难道这么大的“猴园”只住了追风叟和月婆婆两个人而已?
或是住在这里的人,只关心自己而已,别人无论在干什么,无论是死是活,都绝不会有
人关心的。
暮色四合。
八角亭后的大厅中已不知何时亮起了灯火,走廊上的宫纱灯笼也不知何时被何人点燃
了。
灯光自远处照过来,照在追风叟的脸上,他脸色苍白,眼角的肌肉已在轻微地跳动,但
他的手还是稳如磐石。
叶开几乎已气馁,几乎已要崩溃了,他的信心已开始动摇,手也将开始动摇,他知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