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一把镶满珠宝的刀,有时会比不上五把普普通通的刀。
黑衣人的刀珠光宝气。
傅红雪的刀漆黑。
可是这两柄刀偏偏有一点相同之处。
——两柄刀都是刀,都是杀人的刀。
那么这两个人是不是也同样有一点相同之处?——两个人都是人,都是杀人的人吗?黑
衣人的眼中散发出如梦一般的光芒,盯着刀鞘上的珠宝。
“有了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当然就会有第二个梦想。”黑衣人的声音仿佛来自梦境:
“只可惜我这第二个梦想,也无法实现了。”
“呛当”一声。
刀出鞘的声音和他的声音同时响起,话声一落,他的眼中就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和
刺激。
一种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痛苦和刺激。
他突然狂吼,突然挥刀。
——挥刀时就是死亡时。
他拔刀时,傅红雪没有动。
他挥刀时,傅红雪也没有动。
等到他的刀在离傅红雪的咽喉不到五寸时,傅红雪仿佛也没有动,因为他并没有看见刀
光。
他仿佛只听见一声很轻、很脆、很柔、很美、又很遥远的刀声。
等他听见刀声时,他的眼中就失去了傅红雪,失去了天,失去了地,失去了他目光所及
的一切。
当他再次看到东西时,他发现自己躺在血泊中,傅红雪就站在他的面前。
黑衣人忽然发觉傅红雪冷漠的眼睛里,有着一抹痛苦和一丝同情。
他痛苦什么?他痛苦自己杀了人?他同情什么?他同情黑衣人的死?黑衣人看着傅红
雪,忽然笑了起来:“如果你不解下我的头巾,我保证你绝对猜不到我是谁。”
“我知道。”傅红雪说:“我知道你是谁。”
“你知道?”黑衣人微惊:“你知道我是谁?”
傅红雪没有回答他,只是将视线移向落在血泊中的女性珠宝。
——傅红雪的那一刀,不但划破了黑衣人的咽喉,同时也划了他的衣服。
——黑衣人刚刚从抽屉拿出的东西,就是现在掉在血泊中的珠宝。
血液鲜红,珠宝灿烂。
黑衣人凝注着鲜血中的珠宝,过了很久,才轻轻他说:“你果然已知道我是谁。”
傅红雪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那一丝同情更浓了。
黑衣人伸出颤抖的左手,将鲜血中的珠宝拿起。
珠宝晶莹如星辰,鲜血艳丽如蔷薇,血珠顺着珠宝又滴回血泊中。
黑衣人用右手解下自己的头巾,然后将珠宝包起,仔细地包着,就仿佛在包装要送给初
恋的情人的礼物。
月光如情人眼波般的拂上了黑衣人的脸。
这个永远无法实现第二个梦想的人,竟然是乐乐山。
发表于2009-10-13
了。”
话声刚完,一辆八马并驰的黑漆大车,已从夜色中出现尼停在叶开、傅红雪面前。
同样的马车,和十年前接叶开时的马车一模一样,就连那拉车的八匹马,都仿佛未曾老
过,车上斜插着一面白绫三角旗,旗上依然绣着五个大字。
“关东万马堂。”
叶开在看着这面旗时,车上的门已打开,已走下一个人,一个一身白衣如雪的中年人。
看见这个人,叶开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双眼惊愕地看着这个人。
傅红雪的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他的表情也变了,他直勾勾地看着这个一身衣白如雪的
中年人。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他的出现会令叶开他们露出这种表情?
这个白衣如雪的中年人一下马车,立即长揖笑着说:
“在下云在天,因事来晚一步,盼两位见谅。”
这个人居然是云在天。
怎么可能?
明明已死了十年的人为什么又会出现?
这个云在天是人?是鬼?
他的样子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是圆圆的脸、面白微须,不笑时还是令人觉得很可
亲,年纪依旧是四十岁左右。
就算十年前他没有死,现在也该有五十岁了,样子也该变了,就算他保养得法,那岁月
的风霜,多多少少也会留在他脸上。
可是没有,他的脸依旧光滑如镜,依旧白白胖胖的。
叶开不是吓呆了,而是傻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已死了的人能再复活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却又摆在叶开眼前。
夜风袭过,吹起了云在天的白衣衫,在此时此刻,在叶开眼中看来,云在天就仿佛是寒
夜里出现的幽灵,令他不觉打了个冷颤。
傅红雪看着云在天,忽然上前一步,忽然问:“你是云在天?”
“是的。”
“那么十年前死的云在天又是谁?”
云在天一愣,一脸不解的样子,他疑惑地看着傅红雪:“我死了,十年前已经死了?”
“云在天十年前已经死了。”傅红雪一字一字他说。
“死在何处?死在何人手里?”云在天问:“是死在你刀下吗?”
“不是。”傅红雪说:“死在马空群剑下。”
“三老板马空群?”云在天忽然笑了起来:“傅公子真会说笑话,在下差点让阁下唬住
了。”
傅红雪还想开口,叶开忽然也大笑了起来,笑着拍拍云在天的肩膀。
“你接客来迟,这是傅兄给你的一点小小惩罚。”叶开笑着说:“云兄不会见怪吧?”
“怎么会呢?”云在天说:“接客来迟,本就该罚。”
明明是事实,叶开为什么要隐瞒?
发表于2009-10-13
云在天望着叶开,笑着又说:“阁下一定是叶开叶公子。”
“你认得我?”叶开注视着云在天脸上的神情。
“还未识荆。”云在天神色平静他说。
——十年前已经见过了,为什么说不认识呢?
“既不认得,怎知我就是叶开?”
“阁下年纪虽轻,却以一人之力揭发了上官小仙的秘密,破了金钱帮,这种事情又有哪
个不知?哪个不晓?”云在天笑着说。
这些事发生在几年前,也就是马空群他们死后才发生的事,如果云在天十年前死了,又
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
但是他明明已死了。
可是现在这云在天一点也不像是个死人,也不像是别人易容装扮的。
如果是易容的,一定逃不过叶开和傅红雪的眼睛。
“请上车。”云在天说。
叶开微笑着答礼,欲上车前,忽然回头看着傅红雪说:“你是不是和十年前一样,走着
路去?”
傅红雪没有说话,他用动作来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左脚先迈出一步,然后右脚再慢慢
地跟上去,他又用那怪异而奇特的步法走向夜色里。
“他不坐车?”云在天问。
“他喜欢走路。”叶开笑着回答。
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云在天说:“他的腿好像有点毛病?”
“那是腿部麻痹症,从小就有了。”叶开说:“所以又叫‘小儿麻痹症’。”
“小儿麻痹症?”
车厢中舒服而干净,至少可以坐八个人,现在却只有叶开和云在天两人。
“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客人?”叶开双手当枕地靠在车壁上。
“应该还有三位。”云在天说:“不知道花堂主请到了没有?”
“花堂主?”叶开眼里亮起了光芒:“花满天花堂主。”
“你认识他?”
“本应该认识的。”叶开笑了笑:“只可惜我晚来了十年。”
“这话怎讲?”
“如果我早来了十年,不就认识了吗?”叶开笑眯眯地看着他。
“该认识的总会见面。”云在天说:“早晚都一样。”
“对,这句话说对一大半。”叶开说:“不知这辆车上是否备有美酒?”
“有,当然有。”云在天笑着说:“有如此佳客,又怎能无酒?”
云在天从柜子里拿出了两个水晶杯,和一瓶仿佛是竹叶青酒。
一拔开瓶盖,酒香立即四溢,叶开深深吸了口气,满足他说:“这是四十年陈的竹叶
青。”
“闻气已知年份,好,看来叶公子一定是酒中高手。”云在天一边倒酒,一边说。
“爱喝倒是真,高手恐怕未必。”叶开说。
接过酒杯,叶开并没有立即喝,他先将杯口靠近鼻子闻了闻,等酒香入喉后,才一口喝
光杯中酒。
发表于2009-10-13
四乐乐山将包好的珠宝缓缓举起:“我的梦想无法实现,可是你能不能将这包东西交给
她?”
“好。”
傅红雪接过那包珠宝,并用肯定的声音说:“我一定当面交给她。”
“谢谢。”
这是乐乐山这一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看着带着解脱而死的乐乐山,傅红雪眼中的那一抹痛苦更深了。
——乐乐山来到马芳铃的房间,并不是因为他是凶手,而想来掩灭证据。
——他来这里,只不过为了要拿这些珠宝。
——送给一个又美丽又年轻的女人,一个他认为她会喜欢他的女人。
傅红雪看着乐乐山,耳中又响起了昨夜白依伶的一句话。
“年轻人虽然俊俏,可是经济基础不稳呀!”
就是为了这句话。
乐乐山居然以为“爱神”降临了他的身上,居然会想到这里来偷这些珠宝送给白依伶。
这么做难道就是爱的表现吗?傅红雪不禁叹了口气。
如果有人说,真正的爱情只有一次,没有第二次,那么他说的就算是句名言,也不是真
理。
因为爱情是会变质的,变为友情,变为亲情,变为依赖,甚至变为仇恨。
——爱跟恨本来就在一念间而已。
会变的,就会忘记。
等到第一次爱情变质淡忘后,往往还会有第二次,第二次往往也会变得和第一次同样
真、同样深、同样甜蜜、同样痛苦。
爱情更是不分年轻老人的。
年轻人虽然敢爱敢恨,狂热有劲,年纪大的人一样也会有爱的迷惑,会让爱冲昏了头。
甚至比年轻人多了一样,对爱情的“诚”。
“诚”心诚意地去爱,不惜生命的去爱,只可惜老年人的这一份“诚”,往往会被利用
被歪曲。
不但被别人利用,有时甚至会被自己利用。
乐乐山就是这个样子。
他以为白依伶对他有了“意思”,所以他就“诚”心地要去接受这一份“情”。
——年华老去,已是一件很悲哀的事,为何还要他们去尝爱的苦果?爱能造就一切,也
能毁了一切!
爱!
一切都是为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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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第三章 傅红雪的危机>>
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
第三章 傅红雪的危机
天亮了。
发表于2009-10-13
这是标准酒鬼的喝法。也是标准的喝烈酒方法之一。
先让酒中辣味顺鼻人喉,等喉咙习惯了酒味时,再一口干尽,就不会被酒的辣味所呛到
了。
夜色已深,马蹄声如奔雷般,冲破了无边寂静。
看着车窗外飞过的景象,叶开忽然叹了口气:“今夜不知是否也会有人来吟歌助兴?”
“吟歌助兴?”云在天说:“原来叶兄也好此道,在下可为叶兄安排。”
“多谢云兄。”叶开说:“只可惜我想听的并不是云兄所说的那种。”
“叶兄想听的是何种?”
叶开还是懒洋洋地斜倚在车厢里,忽然抬手敲着车窗,曼声低诵:
“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一人万马堂,刀断刃,人断肠。”
听到这里,云在天仿佛听得很刺耳,却还是勉强在笑着,叶开却仿佛没看见,他又继续
轻吟:
“天皇皇,地皇皇,泪如血,人断肠,一人万马堂,休想回故乡。”
云在天的脸色已渐渐在变了,叶开仍然半眯着眼睛,面带着微笑,他等歌声消失在夜色
中后,才笑着问云在天:
“这支歌,不知云兄以前是否听过?”
“如此妙词佳曲,除了叶兄外,别人恐怕——”
“只可惜此词不是我填,此曲也不是我作的。”叶开笑着说:“我只不过翻版唱一次而
已。”
“哦?”云在天说:“不知这位兄台是谁?”
“死了。”叶开说。
“死了?”
“是的,十年前就已死了。”叶开说:“人既已死,既往不咎,云兄大概也不会怪在下
重新唱出吧?”
“难得一闻叶兄清喉,高兴都来不及,又何来怪罪?”云在天说:“至于歌词吗,万马
堂所受的流言,又何止此而已。”
“云兄果然是心胸开朗,非常人能及。”叶开微笑着说。
云在天淡淡一笑,正想开口时,叶开忽然又问:“不知今夜三老板是否在迎宾处请客?
能否告知?”
“叶兄怎么会知道呢?”云在天一脸惊疑。
“万马堂自东往西,就算用快马急驰,自清晨出发,最快也要到黄昏才走得完。”叶开
说:“万马堂若没有迎宾处,三老板莫非是要请我们去吃早点?”
“阁下年纪轻轻,可是非但见识超人,就连轻微细事都料算如神,在下实在佩服。”云
在天说。
“哪里。”叶开喃喃自语:“我只不过十年前已来过一次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叶开立即笑着说:“我说迎宾处大概已快到了吧?”
“迎宾处就在前面不远。”

昨夜的万马堂是一片荒芜,破瓦残壁,杂草横生。
发表于2009-10-13
傅红雪眼中的那一抹痛苦还未褪色。
他之所以会痛苦,并不是为了乐乐山的死,而是为了那一种无可奈何的“爱情”。
他也曾有过这种经验,他也曾有过不惜一切的冲动。
虽然现在这一切都己如星辰般遥远,却又如蛆般的附在他的骨髓深处,日夜不停地嚼噬
着他。
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甩脱这蛆般的痛苦。
随着阳光的出现,傅红雪扭动了一下快僵硬的身子,他的视线忽然停留在那一道道透过
窗纸的阳光,他忽然想起由小山丘迸射出的光束。
“你不觉得那个小山丘是关键的所在?”
这是叶开昨夜离去时的一句话,虽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却无疑是一条正确的路。
天虽然亮了,远方虽然有鸡在啼,大地却还是沉睡在一片灰灰蒙蒙的晓曙里。
傅红雪却已下了床,左手仍握着那两柄漆黑的刀。
漆黑如死亡,漆黑如无边元际的夜色。
他又用那奇特笨拙的步法走向房门,正准备去开门时,忽然发现门突然打开了。
门不是被风吹开的,门是让人推开的。
推开门的是一个小小的老头,是追风叟。
傅红雪没有吃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就仿佛他早已知道追风叟会在这个时候推开
这个门。
追风叟笑嘻嘻地看着他:“早。”
“有事吗?”傅红雪冷冷他说。
“当然有事。”追风叟笑着说:“没事谁会一大早就站在别人门口等。”
傅红雪侧过身,让追风叟进入,他才慢慢地走到追风空对面坐下,才问:“什么事?”
“我和我那个老太婆结婚多年了,连个鸡蛋都没有生,所以我们将白依伶当作亲生的一
样疼她。”追风叟说:“所以她的终身大事,我们是不是要慎重一点?”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追风空说:“我们那小小伶儿如果选上你,不就跟阁下有关了。”
傅红雪冷笑着。
“家世背景出身,这些都比较不重要。”追风叟说:“一个女人要有幸福的生活,必须
要丈夫温柔体贴,更主要的是,丈夫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这样生下来的宝宝,才会有健康
的体格。”
追风叟仿佛己将傅红雪当作白依伶的丈夫。
“健康的丈夫是太大的幸福。”追风叟笑笑:“千年以前是这样,我相信千年以后的人
类,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看着傅红雪笑一笑,又接着说:“所以为了我们小小伶儿的幸福,我们就必须先检查
一下她丈夫的身体,这一点你同意吗?”
“有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弄清楚?”傅红雪慢慢他说。
“哪一点?”
“你们在那边一厢情愿地自说自做。”傅红雪说:“有没有考虑到别人或许不答应?”
“没有人会不答应的。”追风叟说:“我们小小伶儿长得又漂亮,陪嫁的条件又那么
好,不答应是傻瓜。”
发表于2009-10-13
今夜呢?
在一夕之间会发生什么变化?
叶开实在想不出待会儿见到的万马堂会是什么状况。
连人都……
这算是死而复活吗?
叶开苦笑了一下,今天所遇到的事,大概是他这一生中所遇到的最诡秘、奇异,甚至于
有点恐怖的事。
马嘶之声,隐隐地从四面八方传进了车内,叶开探首窗外,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因为他
已发现无尽的黑夜里有一片灯火在闪烁。
他记得万马堂迎宾处,就在灯火辉煌处,他更记得万马堂昨夜连一点鬼火都没有,可是
他刚刚却看见了一片灯海。
万马堂显然已和昨夜不同了。
马车在一道木栅前停了下来,一道拱门矗立在夜色中,门内的刁斗旗杆已升起了一面万
马堂的旗帜。
两排白衣壮汉两手垂立在拱门外,马车一停,四个人抢先过来拉开了车门。
叶开下了车,纵目四顾,不由地长长吸了口气,万马堂果然也在一夜之间变了。
变得和十年前叶开来时一模一样,昨夜的荒芜、凄凉已不复存在了。
放眼之下,仍是干净、整洁、雄健的景象,一点也不像已荒废了十年的样子。
云在天下车,也跟着走近叶开身旁,一脸得意之色。
“阁下觉得此间如何?”云在天微笑而说。
——十年前,叶开第一次到了这里,云在天第一句话,也是这么问的,看来十年前的
事,又要重新来一次了。
当年叶开的回答是这样子的:“我只觉得,男儿得意当如此,三老板能有今日,也算不
负此生了。”
叶开现在却不想这么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看来三老板一定有非人之处,否则
又怎能拥有此奇迹呢?”
“他的确是个非常人,”云在天说:“但能有今日,也不容易。”
“这又何止容易两字可以形容的?”叶开叹了口气。
若非亲眼目睹,又有谁相信叶开所遇到的事。
叶开不禁又苦笑了一下,他忽然眼珠子一转,想了想,回身走向正在低着头擦汗的车
夫,拍了拍车夫的肩膀,微笑道:“阁下辛苦了。”
车夫怔了怔,马上陪笑说:“这本是小人份内应该做的事。”
“其实你本该舒舒服服地坐在车厢内的。”叶开说:“又何苦如此?”
车夫怔了半晌,突然大笑着摘下头上的斗笠。
“好,好服力,佩服佩服。”
“阁下能在车驰之间,自车底钻出,点住那车夫穴道,再换过他的衣服,身手之快,做
事之周到,当真不愧为‘细若游丝,快如闪电’这八个字。”叶开说。
车夫又怔了怔:“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江湖中除了飞天蜘蛛外,谁能有这样的身手。”叶开说。
——又是一个应该已死的,现在却还莫名其妙活着的人。
发表于2009-10-13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冷冷他说:“你现在就碰到了一个。”说完后,傅红雪就站起,
又朝门口走去,这一次追风叟没有拦住,他只是说:“有件事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走或是
不走。”
傅红雪停下了脚步:“你说。”
“五十年前,我们夫妻虽然名动江湖,可是三十年前我退出江湖后,就再也不管江湖上
的事,武功当然也搁下了。”追风叟淡淡他说:“更何况江湖代代有新人出,不进则退,这
是一定的道理。”
他站起,慢慢地走至傅红雪面前,又说:“可是如果有必要,我们这对老夫妻还是会动
手,就算打不过别人,就算会因此而死,我们也心甘情愿。”
他注视着傅红雪,然后一字一字他说:“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句话另外一个意思是:“现在你还想走吗?”换句话说:“如果你不答应,那么我们
只有动手了。”
傅红雪懂,追风叟当然知道他懂,他看见傅红雪听完这话后,一点行动也没有,所以他
的嘴角已浮起了笑容。
就在他笑容完全露了出来,他忽然听见傅红雪在说:“我虽然不是湖南人,可是我的脾
气却跟驴一样。”傅红雪也一字一字他说:“此时此地?”
现在这里动手?或是换个地方?这话的意思,追风叟当然懂,所以他脸上的笑容已僵
住,眼中也射出了厉光。
没有风,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
傅红雪没有动,目光依旧冷漠。
追风叟也没有动,他两手空空地垂着,江湖上虽然没有传说他使用哪种兵器,可是傅红
雪却已知道,因为他已感到那股发自兵器上的杀气。
森寒的剑气比冰更寒,剑气从追风叟的身上发了出来,他这个人的本身,竟似比剑更锋
锐。
他本身就是一把剑!
傅红雪出道十多年来,可以说什么样的对手都遇见过,其中自然有一些剑法有独到之处
的剑术名家。
这些人剑法有的轻灵、有的快捷、有的狠辣,但无论什么人,也都要等到剑式刺出后,
才能给别人威胁。
可是此刻这追风叟,他非但长剑还未出手,甚至连什么样的剑都还不知道,傅红雪就已
感觉出他剑气的逼人了。
没有风,可是追风叟的衣衫却已在猎猎飞舞,他的脚步没有动,但傅红雪竟觉得他仿佛
在移动。
傅红雪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追风叟己将全身的精神气力,都化为一股剑气,别
人只能觉出他剑气的逼人,而忘了他本身的存在。
他的人已和剑溶为一体,充沛在房间,充沛在天地间,所以他不动的时候,也似在动,
动的时候,也似不动。
傅红雪终于发现这位前辈名剑客的气魄,他们绝非浪得虚名的。
*支持本书请访问‘幻想时代’以便得到最快的续章。*等到红傅雪想动的时候,已来不
及了,他全身都笼罩在追风叟那逼人的剑气里。
发表于2009-10-13
飞天蜘蛛大笑,随手甩脱了身上的白衣,露出了一身黑色劲装,走过去向云在天长长一
揖,说:“在下一时游戏,云场主千万恕罪。”
“阁下能来,已是赏光。”云在天含笑说:“请,两位请。”
边城夜风强劲有力,月光却和江南一样轻柔明亮,甚至比江南多了一份凄迷。
月光将云在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叶开看着地上的影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记得小
时候听老年人说过,鬼是没有影子的。
有影子的一定不是鬼,那么云在天就不可能是鬼了。
不是鬼是什么?
僵尸?
叶开不禁又苦笑了,他一生从不信邪,不信人死后会变鬼,可是今天他所遇见的事,却
又令他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
十年前已死的人,一个个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十年前已发生过的事,一件件重演在他
面前。
是时光倒流?
抑或是……
穿过一个很大院子,尽头处是一个有两扇白木板的大门。
门虽然是关着的,叶开相信待会儿一定会打开,门口一定会站着一个如天神般的人。
这个人满脸虬髯,也是一身白衣,腰里系着一尺宽的牛皮带,皮带上通常都斜插着把银
鞘乌柄的奇形弯刀。
这个人说话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是“断”的,这个人就叫公孙断。
叶开追忆着十年前他说的第一句话,仿佛是“客人们全来了吗?”
叶开还记得他的声音就宛如半天中打下的旱雷般,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来到大门,本来关着的白木板门,果然“呀”的一声开了,柔和的灯光从屋里投射了出
来,衬出一个人影当门而立。
这个人果然是一身白衣,只是身材不像天神般高大,满脸也没有虬髯,腰上更没有插着
把银鞘乌柄的奇形的弯刀。
这个人不是公孙断,这个人是花满天。

看见花满天,叶开微怔了一下,事情和十年前并不完全一样,显然的并不是时光倒流。
这些人都已是该死了十年的人,现在虽然都因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出现在叶开眼前,重演
着十年前已发生过的事,可是并不是每个细节都和十年前一样。
不管今夜会发生什么诡异的事,叶开已觉得越来越有趣了。
叶开的笑容刚露出时,云在天已笑着问花满天:“三老板呢?”
“在大厅。”
叶开忽然笑着问:“客人全来了吗?”
“连你们在内,来了四位。”花满天说:“只差一位。”
“差的这一位,大概是和我一起到小镇的怪人吧?”叶开说。
“兄台进去了,不就知道了吗?”花满天笑着说。
“说得有理。”叶开大笑:“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没想到呢?该罚三大杯。”
“酒菜和三老板都已在大厅相候。”花满天侧身让步:“请。”
发表于2009-10-13
他一生对敌不下百次,每次都是等对方动手后,他才出刀,因为他练的本就是以不动制
动、以慢制快的刀法。
可是这一次他实在后悔刚刚为什么不先出手。
他忽然发觉自己练的刀法,在追风叟面前竟似已失去了作用。
就在傅红雪后悔为什么不先拔刀时,也就是叶开看见月婆婆走进小面馆的同时,在那一
片原始森林的最深处,那一座已被叶开掘开的小山丘。
那本来空无一物的洞内,忽然发出了响声,就仿佛有人在中央转动齿轮似的。
过了一会儿,响声停止,接着发出一阵“吱吱”的叫声,紧跟着一只猴子从洞内跳了出
来,跳到洞边。
它那双机灵的猴眼,四处看了看,然后双手东抓西抓,“吱吱”乱叫地朝森林奔去。
在那支猴子跑出大概一丈多远时,洞内忽然飞出了一条长绳,“咻”的一声,不偏不倚
地套住了那奔跑的猴子。
猴子双手想去拉开套在脖子上的绳子,可是任它怎么拉也拉不动,急得它原地乱叫、乱
跳。
黝黑的洞内忽然传出了一阵苍老而又无力虚弱的声音:“乖乖,不要到外面乱跑,还是
回到家里玩。”
话声一落,长绳一紧一收,“咻”的猴子凌空被拉回洞内。
“吱吱”之声还未停之前,洞内又传出了齿轮的转动声。
一会儿,森林又恢复了宁静,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三手苍白,掌冰冷,刀漆黑。
傅红雪不但掌心上全是汗水,额上也沁出一粒粒的冷汗,他已被这无形的剑气压得快透
不过气来。
追风叟仍双手垂着,脚步仍似动未动,天地间一片肃杀,空气越来越浑浊。
傅红雪的呼吸也越来越急越粗,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再撑过半炷香的时间。
可是他已无法动了,就算能动,一动就是死。
不动又如何?不动也是死。
这时叶开和苏明明已踏上了往拉萨的路途。
日正当午。
大地一望无际,砂砾闪耀如金。
大地无情、荒寒、冷酷、酷寒、酷热,可是这一片无情的大地,也有它的可爱之处,就
像是人生一样。
人生中虽然有许许多多不如意的事,许许多多不能解释的问题。
但是人生毕竟还是可爱的。
叶开和苏明明并肩站在这一片荒漠上,眺望着阳光照耀的大地。
“再走一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那个地方了。”苏明明说。
“什么地方?”叶开问:“猴园?”
“死颈。”
“死颈?”
“那儿是往拉萨的必经之地。”苏明明的目光落在远方:“也是传说妖魔鬼怪出现的地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