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老先生,老太太,你们怎么来呢?”
“我们当然一定要来。”小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这是你的大事,我们怎么能够不来
呢?”
大事?白依伶的大事?这两个人难道是为了白依伶选丈夫的事而来?难道这小小的小老
头也想来竞争?马空群忽然站起,忽然恭恭敬敬地向这个小老头躬身行礼。
小老头仿佛很惊异:“我只不过是个平庸老朽的老头子而已,阁下为什么如此多礼?”
马空群的词色更恭敬:“看见风老前辈,谁敢无札?”
叶开的眼睛忽然亮了,吃惊地看着小老头。
“风老前辈?”叶开的声音也充满了惊讶:“你就是那位‘千里飞云、万里捉月、神巧
无影追风叟’的风老爷子?”
小老头微笑点头。
叶开又看向拿着白玉笛的小老太太:“风叟月婆,形影不离,这位当然就是名满天下的
月婆婆了。”
“想不到这位年轻人小小的年纪,就已有这样的见识了。”月婆婆笑容慈祥。
“两位前辈不在伴月小楼纳福,到这种穷荒之地来干什么?”马空群干笑两声。
“三老板今夜将这些人聚在一起,为的是什么?”追风叟看着他直笑:“为的当然是白
大小姐的婚事。”
马空群一愣:“你们怎么会知道?”
“我们当然知道。”追风叟笑得更开心:“这种事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说是不是?
白大小姐。”
“这种小事,想不到也惊动了你们两位?”白依伶笑着说。
马空群吃惊地看着白依伶:“伶儿,你怎么认识两位老前辈?”
“他是王老伯的棋伴。”白依伶笑着说:“我在王老伯那儿住时,他们还时常教我下
棋。”
“什么棋伴?我们只不过是他的下人而已。”月婆婆笑着说。下人?这种已近乎神话人
物的老前辈居然是别人的下人?那么这位王老伯怕又是何人?能拥有像追凤叟、月婆婆这样
的下人,这位王老怕到底是何方神圣?叶开实在是惊讶极了,就连一向沉静的傅红雪也动容
了。
“是不是王老伯伯他叫你们来的?”白依伶笑得更可爱。
“除了他,还有谁能叫我们这个小老头跑这么远的路呢?”追风叟说:“不过就算他没
说,我们也会来的,因为你是我们的‘小可爱’。”
“自从你走了以后,那儿好像忽然间少了什么似的。”月婆婆笑着说:“他们两个人的
眉毛,好像忽然都打结了,成天皱着眉头在下棋,一颗棋子举起,停在半空中老半天,也不
落子,两个人虽然在下棋,却仿佛在比赛叹气。”
“你还不是一样。”追凤叟说:“成天躲在房里,笛也不吹了,两只眼睛红通通的。”
这两个人的年纪都已经百岁了,说起话来,却跟孩子没两样,教人听了,实在觉得好玩
极了。
但叶开知道,这两个实在是“很不好玩”的人,远在叶开的爹娘还没有谈恋爱时,他们
两个人就已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了。
追风叟的固执,月婆婆的任性,也和他们的武功一样可怕。
发表于2009-10-13
上的这幅画,你居然连看都没看一眼。”
“右边?”傅红雪一怔:“右边墙上有画?”
傅红雪记得画是在大厅门口的正对面墙上,右边墙上明明是空的,怎么会有画呢?“只
要你去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画了。”王怜花笑着说。
傅红雪当然要看,他一转头,整个人就楞住了。
明明空无一物的墙上,现在却有了一幅画。
四画上的人物繁多,栩栩如生。
画的仿佛是一段故事,每一段故事中,都有一个相同的人,这个人就是傅红雪。
傅红雪一转头,第一眼就看见了他自己。
——阴暗的天气,边睡上的小镇,长街上有座酒楼,酒楼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叶开,一
个是傅红雪。
“你应该记得,这是你十年前头一次到‘相聚楼,遇见叶开时的情景。”王怜花说。
傅红雪当然记得,那时是他第一次带着那柄漆黑的刀,怀着满腔的仇恨,到边城欲找万
马堂的马空群报仇。
——在第二段画面上,是傅红雪在一个幽暗的房间内,和一个女人缠绵在一起。
画中的女人就是翠浓,傅红雪当然忘不了那一夜的激情,在看到这一段画时,傅红雪的
眼中又露出了痛苦之色,可是他的心里想的却是风铃。
风铃你如今在何处?是不是已落人了王怜花的手里?抑或是如你信上所说的,你那么
做,只是为了要报仇?王怜花在注视着傅红雪,金鱼也在看着他。
眼中虽然露出了痛苦之色,但那也只是一闪即过,傅红雪很快地就将目光移向第三段画
上。
——画中是万马堂的迎宾处,有一大堆人坐着,高居主人位的是马空群,叶开就坐在傅
红雪的旁边。
——第四段画面,一个小酒铺,翠浓和一个拉车的小伙子两人手勾着手离去,而傅红雪
独自在小酒铺里喝酒。
看到这里,傅红雪的心又在绞痛了。
——下一段是丁家大厅,该在场的都在场了,在这里将所有的秘密都揭穿了,这时傅红
雪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孤儿,根本不是白天羽的儿子,叶开才是,怀了十八年的仇恨,到头
来却是一场梦,甚至比梦还要可怕,可恶!甚至可以说是可怜。
画到了这里总算结束了,傅红雪的目光也从画移向自己面前的地上,他并不是在沉思,
也不是因为看了画而在痛苦,他是在等王怜花的解释。
解释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些画,王怜花果然没有让他久等,很快地就解释,只是他却是对
着金鱼在说。
“这幅画是傅红雪十年前的际遇。”王怜花看着金鱼:“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他看这
幅画?”
“我知道。”金鱼点点头。
“哦?”
“你的目的是在提醒他,十年前的事。”金鱼说。
“对的。”王怜花说:“那么你还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提醒他十年前的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金鱼说。
发表于2009-10-13
月婆婆任起性来,就算她要的是天上的星星,她也非摘下不可,追风叟如果认为你非死
不可的活,那么你就是躲到天皇老子的床下,他也非杀了你不可。
这两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又和白依伶这么亲切,叶开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月婆婆仿佛也觉得叶开很有趣,她的一双小小眼睛,此刻正笑眯眯地盯着他。
叶开从来也没有觉得让女人看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可是现在地上如果有个洞,保
证他一定马上躲进去。
追风史也在看,他的目光锐利地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最后视线停留在叶开脸上。
如果让叶开来说,什么比被一个女人看得“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他一定会说,同时
让两个小小的小老人盯着看。
叶开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时,忽然听见月婆婆在说:“小小伶儿,今天这几个男的里面,
是不是有一个会成为你的丈夫呀?”
“我——”白依伶居然也会脸红,居然也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糟老头,你看看我们的小小伶儿,居然也有脸红的时候。”月婆婆笑着说。
“人家小女孩呀!”追风叟笑了笑:“哪像你,脸皮大炮都轰不破!”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是厚脸皮了?”月婆婆故意板起脸孔。
追风叟马上装无辜状:“我的意思是说你是美人,美人通常都不会脸红的。”
拍马屁的活,不管是年轻或半死的人,都是喜欢听的,所以月婆婆的心花马上怒放了。
追风叟趁着月婆婆侧头时,赶紧地向白依伶做个鬼脸,她也回了一个鬼脸,两人目光相
触时,各自做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叶开也在笑,他是笑月婆婆明明看见了他们两个人的举动,可是却装作不知道。
——这本就是做夫妻应该做到的事,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比不让步的好。
月婆婆元疑很了解这个道理,所以她装作没看见他们的动作,等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
来,才开口说:“小小伶儿,不管你挑上的是谁,我们两老这一关,他是非过不可的。”月
婆婆随即又笑着说:“不过我们不会大为难他,只会小小地考他三关而已。”
“三关?”白依伶仿佛比她未来的丈夫还急:“哪样的三关?”“头关当然是外表
了。”月婆婆笑着说:“第二关嘛?当然是由我这个死老头考考他的武功。”
她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第三关当然是由我这个老太婆来坐阵了。”
“第三关是什么?”
“检查身体。”月婆婆说。
“检查身体?”自依伶一怔:“怎么个检查法?”
“脱光。”月婆婆说:“当然是脱光呀!否则身体怎么检查?”“脱光?”这一下白依
伶也吓了一跳:“叫他脱光了衣服,让你检查?”
“是的。”月婆婆一脸正经状。
“可是……可是他脱光了,你……你怎么检查?”白依伶不知用什么词句来讲。
“一寸一寸地检查。”月婆婆说:“否则我又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毛病呢?”
一个大男人脱光了衣服,让一个女人来检查,就算这个女人年纪已过了半百,但她总归
是个女人,这种事任谁都会不好意思。
三月婆婆的话,令每个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叶开,因为月婆婆的目光,现在就仿佛是
一双灵巧的手,已经在剥他的衣服了。
她仿佛已认定叶开就是白依伶的丈夫,所以目光里都充满了检查的意味。
发表于2009-10-13
“十年前的事已确实发生过了,而且也已结束了。”王怜花转身面对着傅红雪:“万马
堂的那些人也确实在十年前就死了。”
傅红雪那双冷漠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一股冰寒的光芒来:“这一次的马空群他们又是何许
人?”
王怜花笑了笑:“是马空群本人。”
“本人?”傅红雪说:“那么十年前的马空群就是假的?”
“十年前的马空群也是马空群。”玉怜花说。
“十年前死的马空群,也是马空群本人?”傅红雪脸上已露出惊讶之色。
“是的。”
“现在这一个也是马空群本人?”
“是的。”
傅红雪的脸上已完全充满了吃惊的表情:“怎么可能呢?难道他真的是死而复活?”
“不是。”王怜花笑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人死了,就是死,又怎么可能复
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五十年前死的是马空群,十年后出现的也是马空群,人既然死了就不能复活,那么十年
后的马空群又是怎么一回事?傅红雪这一次是真的傻住了。
王怜花脸上那慈祥和蔼的笑容依然存在,他突然问了傅红雪一句仿佛不相关的话。
“你知不知道在天之涯有座山,叫圣母峰?”
傅红雪当然知道,圣母峰上有千年不化的冰雪,更传说上面有本世之奇宝在。
“在圣母峰的山巅下,有着一个与世隔绝的部落存在,这个部落就叫‘搭莫族’。”王
怜花说:“在某一个国度的语言中,‘搭莫’的意思就是两个。”
王怜花虽然忽然说起圣母峰‘搭莫族’的事,傅红雪相信一定和马空群的事件有关,所
以他很仔细地在听。
“圣母峰下‘搭莫族’的人,生活习惯和一般人完全一样,但是因为他们居住在圣母峰
之小峰下,终年不见雨水,更别谈什么山泉之类的水源了。”
王怜花的神情仿佛已飞到了圣母峰下。
——所以“搭莫族”的人通常饮的都不是水,而是冰洞里的石乳。
——水对于“搭莫族”的人来说,就跟生命本身一样重要,他们只有在产妇生产后,才
能喝两滴水,两滴纯净的冰雪溶化后的水。
——生产对于“搭莫族”来说,也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因为他们人口本就很少,而且又
与外界隔绝,所以生小孩在他们来说,是一件很重大的事。
——不知在哪一个时候,某一个产妇喝了某一个冰洞的石乳后,就生下了双胞胎,从此
那个产妇就成了“搭莫族”的“产后”。
——于是“搭莫族”的产妇就开始喝那一个冰洞的石乳,只要喝了那个冰洞的石乳的产
妇,一定会生下双胞胎。
——她们所生下的双胞胎和一般双胞胎有点不同,“搭莫族”的双胞胎是完全一模一样
的双胞胎。
——性别、高矮、胖瘦、个性、习惯完全一模一样,两个人就好像一个人似的。
“就算将两个人分开很远,其中只要有一个人受伤了,另外一个也一定会感到疼痛。”
发表于2009-10-13
叶开好不容易等到月婆婆的视线离开了他的脸上,才稍为地喘了口气,然后他就听见月
婆婆在问白依伶:“小小伶儿,你选的是哪一位呀?”
白依伶一直垂着头,红着脸,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但嘴角已情不
自禁露出了喜悦,她笑得就像是刚偷来了八只鸡的小狐狸。
她究竟喜欢的是谁?她会选上哪一个呢?每个人都在看着她,就连平时沉默寡言的傅红
雪,都忍不住地想看看她到底选的是谁?乐乐山刚刚仿佛已醉了,此刻却忽然间清醒得要
命,他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
月婆婆见白依伶没有作声,又问了一次:“说呀!小小伶儿。”白依伶头垂得更低,脸
更红了,显得又难为情、又可怜的样子,费了半天劲,才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轻得就好
像蚊子在叫。
但是这么轻轻的一声,却已令乐乐山的心都快掉出来了,全身都软了,差点就跌到桌子
底下去。
“到底是谁?”月婆婆“皇帝不急,急死大监”地又问:“你总要说的吧?”
一直在旁边微笑观看的马空群,忽然开口:“伶儿迟迟未说的原因,我大概可以知道一
点。”
“什么原因?”月婆婆说。
“她怕被她选上的人,不答应呢?”马空群笑着说。
“谁会不肯?”
“万一有人不肯呢?”马空群说。
“谁不肯,不答应,我们就杀谁。”追风叟笑容一收,目光从每个人脸上移过:“我的
话,各位大概听清楚了吧?”
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好的靠山,人又长得漂亮极了,有谁会不答应呢?叶开知道有一个
人一定不答应的,因为他已看见这个人站了起来。
傅红雪冷冷地站起,一言不发转身要离去。
月婆婆脸色一变:“你要干什么?”
傅红雪虽然停止了脚步,头却没有回,只是冷冷他说了三个字:“夜深了。”
说完了,他又用那奇特笨拙的步法,走向门口。
月婆婆的目光刚露出了厉光,追风叟的人已忽然间到了门口,挡住了傅红雪的去路。
夜深了,是睡觉的时候了,也就是说,不答应的意思,傅红雪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每
个人都懂他的意思,追风叟更听得懂了。
他挡在门口,一双小小的眼睛里虽然没有发出像月婆婆那样的厉光,却已充满了杀气。
门被挡住,傅红雪只有停了下来,他那双冷漠却又带着元边寂寞的眸子,正冷冷地迎向
追风叟的目光。
大厅一下子静了下来,本来是欢乐的气氛,刹那间变成了杀气腾腾的战场。
在这种情形下,照理说应该是做主人的马空群出来打圆场,然而,叶开却发现他正笑眯
眯地坐在那儿,一点劝阻的意思都没有。
傅红雪虽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他的左手却青筋已突起,那双冷漠寂寞的眼睛里,又拂
上了一抹痛苦;一抹深远古老的痛苦。
追风叟目露杀机,脸却在笑:“阁下是不是想睡了?”
“是。”简单地回答。
发表于2009-10-13
王怜花说。
这是故事?是事实?或是神话?傅红雪已完全被王怜花的话吸引住了:“真的有这个地
方存在吗?”
“有。”
王怜花忽然拍了拍手,掌声一响,外面那单调、尖锐、急促的拔刀声就忽然停止,然后
大厅门就开了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已出现在门口。
高大的人影如天神般,但是他脸上却充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仿佛都刻划着他这一生所
经历的危险和艰苦,也仿佛在告诉别人,无论什么事都休想将他击倒。
这个人不是马空群是谁?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马空群,王怜花忽然又对傅红雪说:“我还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在‘搭莫族’生下的双胞胎所取的名字,都是一样的。”
他转回身,指着门口的马空群,又说:“就像这一对在‘搭莫族’生下的双胞胎,他们
的名字就叫马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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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边城刀声》第五部 刀里的情仇
第四章 马芳铃是不是你的女儿

“搭莫”的意思,在某一个国度的语言中,是两个。
在“搭莫族”所生下的孩子一定都是双胞胎,而且个性、习惯、高矮、胖瘦、性别都一
模一样,连取名字都是一样的。
在“搭莫族”某一个时期里,有七个产妇生下了七对双胞胎,她们分别替这七个双胞胎
取名为:马空群、公孙断、云在天、花满天、飞天蜘蛛、乐乐山、慕容明珠。
事情到了这里总算已开始明朗化了。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死而复活”,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易容术能完全创造出相同的
人来。
十年前的马空群、公孙断、慕容明珠、乐乐山、云在天和花满天、飞天蜘蛛都已死了,
可是他们都还有另外一半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存在。
所以十年后,万马堂又出现了,马空群这些人又“活在”人们的面前。

“十年前的马空群虽然已败在你的手里。”王怜花注视着傅红雪:“可是十年后的马空
群却一心一意要击败你。”
“他们既然是双胞胎,十年前的马空群已败在我手里,十年后的马空群又怎能胜我?”
傅红雪冷冷他说。
马空群看着傅红雪,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连声音都淡淡的:“就因为他已败了,所以
我非胜不可。”
他的目光中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悲哀之意,接着又说:“否则我就非死不可。”
“我不懂。”
“你应该懂的。”马空群淡淡他说:“有些事是你非做不可的。”
傅红雪凝视着马空群那充满悲哀之意的眼睛,只看了一眼后,傅红雪就缓缓地点点头:
发表于2009-10-13
“想睡就是不答应了?”追风叟又问。
这一次傅红雪没有回答。
——有时没有回答,就是默认的意思。
追风叟懂,所以他不但眼睛有杀气,连身体都己被无形的杀气布满了。
话已说出,干戈仍未动。
人却已动了。
叶开忽然间笑眯眯地站到了追风叟和傅红雪的旁边,笑眯眯他说:“这么重大的事,我
想自大小姐一时之间,也无法做决定,此刻夜已深了,大家不妨先休息一夜,说不定明天白
大小姐就有了决定?”
追风叟转头看叶开,却不是在看他的脸,而是看他站立的方位,看了一会儿后,忽然笑
了,笑着说:“好,好,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有他狂做的地方。”
“不敢。”
叶开看来虽然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但是那里却无疑已阻挡了追风叟的攻路,也可防住
月婆婆的攻击。
一看见他挺身而出,月婆婆的眼中,就露出了惋惜之色,她忽然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想不开。”月婆婆淡淡他说:“难怪现在的人都活不长。”
她虽然只是站起来,内行人却一定看得出来,她已将被叶开封死的部位,又破开了。
她一站起来,叶开的人没有动,左手的食指、拇指和中指却动了三下。
只动了三下而已,月婆婆的目光却已露出了惊讶。
看似随意的三下,却无疑已比当代剑客的致命一剑还要厉害。
这种无形的交手,也只有像追风叟、月婆婆这样的高手才看得出来,才体会得到。
四个人忽然间好像被人点住了穴道般的静止不动。
连风好像也不动了,大厅上一片凝重的气氛,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其他的人虽然没有
参战,却仿佛已交手了数百回合般的疲倦、虚脱,额上的冷汗直冒,背上的衣衫都已湿透
了。
这种局势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仿佛有一世纪呢?才见白依伶娇嗔一声,站了起来。
“风公公、月婆婆,你们再这样的话,我就……我就……”
“就怎么样?”月婆婆又笑了。
“就……就去死。”白依伶说。
“死不得。”追风叟急着说:“你一死,我们怎么向他交代呢?”“他”当然是指白依
伶口中的“王老伯怕”。
“你们这样的逼人家,就好像……我没人要似的。”白依伶撒娇他说。
“那你要我们怎么做呢?”月婆婆柔声他说。
“现在夜是已深了。”自依伶眼珠子忽然一转:“你们两位老人家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
一定很累,不如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再说好不好?”
一直沉默在观战的马空群,这时忽然开口了:“对,两位老前辈先休息一下,有事明天
再说吧!”
四今晚的月色居然很亮,居然和江南的月色一样柔如春水。
江南遥远,月色却更遥远,但是月亮一抬头就看见了,江南呢?胡三是江南生长的,却
己在这边城住了十几年。
发表于2009-10-13
“是的,有些事是非做不可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懂。”
傅红雪不再看马空群,他转过身,面对着王怜花,冷冷地问:“那么你想让我们在什么
时候决斗?”
“我想?”王怜花又很慈祥地笑了起来:“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又怎么能决定?”
“既然是我们的事。”傅红雪冷冷他说:“你又为什么要安排今天这一局呢?”
“世事如白云苍狗,又有谁能安排?”王怜花笑了笑:“十年前你既已种下了因,那么
十年后的这一个果,你就必须自己来摘。”
“看来我已别无选择了。”傅红雪说。
“决斗地点既已定了,那么时间就由你选择。”马空群淡淡他说。
“三天。”傅红雪毫不考虑地就说出。
“三天?”
对于这个天数,王怜花仿佛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傅红雪。
“我记得你在决战公子羽时,也只不过用了一天的时间而已。”王怜花说。
“是的。”
“我还记得你一生的大小战役中,从没有超过一天的。”
“是的。”
“那么这一次你为什么要三天的时间?”王怜花说:“是不是这一次的对手给你压力太
大?”
“不是。”
“那么是为了什么?”
“因为还有三件事情,我必须弄清楚。”傅红雪说。
“哪三件?”
“叶开是否在你手上?”傅红雪问。
“是的。”
“我能否见他?”
“可以。”
王怜花话声一落,马上举起双掌,轻击了三下,然后靠墙角的地方就忽然裂开来。
地一裂开,傅红雪就看见了叶开,透过一层很厚的水晶,傅红雪看见叶开动也不动地躺
在一张水晶长台上。
叶开仿佛役看见上面的人,只见他静静地躺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已
陷入了昏迷状态。
轻掌又击,裂开的地又合了起来,王怜花举步走了过去,就走到叶开躺着的头上方停住
了,然后王怜花才回过身,又问傅红雪。
“第二件呢?”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王怜花:“阴白凤是不是也在你手上?”
“没有。”王怜花笑了:“这世上大概还没有人会傻到去惹魔教的公主吧?”
“那么我在客栈房里所看到的那些家俱呢?”傅红雪问。
“当然是从阴白凤那里拿来的。”王怜花笑着说:“我叫人搬了一些新家俱去,说是你
想让她住得舒服一点,就这样的。就将她住的那些旧家俱光明正大地搬走了。”
发表于2009-10-13
这种方法也只有像王怜花这样的人才想得到,才做得出来。
“第三件呢?”王怜花含笑望着傅红雪:“是不是有关风铃的事?是不是想问我,风铃
的事也是我安排的?”
傅红雪没有说,他只是冷漠地看着王怜花。
“我派阿七去杀你,就是为了要让风铃恨你,要凤铃对你展开报复。”王怜花说:“风
铃的报复行动,只要是江湖上的人,大概没有几个人是不怕的。”
傅红雪一点表情都没有,他还是冷漠地看着王怜花,看着他继续在说。
“我也想不到风铃对你的报复行动,竟然是这样子的。”王怜花仿佛在同情傅红雪:
“这种方法大概也只在她想得到,做得出来。”
——牺牲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只为了要有一个他的孩子,然后才有机会杀他一个亲人。
这种享有谁相信呢?
王怜花一脸的同情神色,但在他的眼睛深处,却浮出了一抹笑意。
毫无表情的傅红雪,依然冷漠地站着,他那双冷淡、孤寂的眸子,依旧是那么的冷淡、
孤寂。
“我是不是已回答了你第三个问题呢?”王怜花问。
傅红雪先是冷漠地看了王怜花一眼,然后转身,走到马空群的面前,然后开口问他。
“马芳铃是不是你的女儿?”
这突来的问题,使得马空群愣了一下,但他还是回答了。
“是。”
傅红雪笑了,虽然只是浅浅的一笑,但他毕竟笑了,笑痕还残留在他的嘴上时,他已转
身看着玉怜花。
“想必你已替我安排好了棺材,或是住的地方?”傅红雪淡淡他说。
“是的。”玉怜花也笑着说:“而且我还保证,棺材绝对是照你的尺寸做的。”
“你是不是觉得很满意了?”傅红雪淡淡地问。
“满意极了。”
“那就好。”
躺在水晶台上的叶开,看来仿佛很安祥,其实他已快进入昏迷状态。
他已记不得在这里躺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或是夜晚?
他只知道自己的四肢已渐渐无力,两眼也渐渐发黑了。
他有多久没有进食了?他当然更不知道,他隐隐约约还记得从清醒过来后,到现在只喝
过十一次水质的食物,或是粥汁。
他现在的体力,大概连三岁的小孩都打不过,更不要说逃跑了。
逃跑?
可能吗?叶开很困难地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顶多只能再维持二天而已。
如果在两天之内没有什么奇迹出现的话,就算别人不杀他,也会因饥饿过度,而昏迷致
死。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奇迹实在是太少了。

纯净、死寂、光线都是那么柔和的密室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叶开知道
这是密门开启的响声。
发表于2009-10-13
飞天蜘蛛放掉胡三后,仰起脸,迎向月色,满嘴鲜血直滴,他张嘴一声叫啸,然后人就
如编幅般飞起。
飞向无尽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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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
第一章 他想灌醉她
“刀呢?”
“看不见刀。”“为什么?”
“因为听见刀声时,已经看不见刀了。”“刀声?”
“刀声一起,人己死。”
“所以只听见刀声,看不见刀?”
“是。”
昨夜回房后,躺到床上,叶开才发觉自己的背上在不知不觉中已被冷汗湿透了。
想起大厅上的元形之战,若不是白依伶出来解危,叶开还真无法想出后果会如何?追风
叟、月婆婆五十年前就己是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了,虽然现在年纪大一点,但武功这一门学
问是不分年纪老少的。
而且追风叟和月婆婆的额头均隐隐露出淡淡的红光,这种现象只有在内功已达到了“运
转自如”时才会出现。
大厅上的元形交手,表面上看来仿佛是叶开占了优胜,但叶开知道,除非他抢先出招,
而且要一出手就用到“小李飞刀”,否则五十招之后,叶开必败。
照昨晚的情形看来,马空群仿佛不认识追风叟和月婆婆,更不知道白依伶和他们很熟。
由追风叟他们的口中,得知白依伶这几年来一直和他们,还有一位“王老伯怕”住在一
起。
由这一点或许可以证明白依伶是白依伶,不是马芳铃,但叶开知道,她总不可能是白天
羽的独生女儿。
她真正的身份恐怕连追风叟、月婆婆还有那位“王老伯伯”都不知道。
她究竟是谁?如果能知道她的身份,或许就能揭开万马堂这次的秘密。但是这又谈何容
易?如果白依伶真是秘密的关键,那么她的防护工作一定做得很好,要想解开,可能必须付
出一笔很大的代价。
旭日东升。
太阳像是刚刚睡醒的处女张开朦胧的眸子般,将眼睛里的柔柔光芒投向床边的情人。
西方的天空还呈现出阴霆的灰色,晨曦已从东方照人了叶开的房间。
他一夜未眠,他竟然想了一夜事情,但眼睛却一点倦意都没有,反而有一种兴奋的光芒
出现。
他一骨碌地跳下床,在床边做了六七十种奇怪的姿势,他的身体就好像一根面条般可以
随着他的思想任意弯动扭曲。
在床上躺了一夜,而且没盖被子,手脚都已经要被这边城的寒意冻僵了。
所以他一下床,就赶紧地做这些怪异的动作,做到第十一个姿势时,他全身上下都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