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马空群又复活了?”萧别离说。
“不止是他,公孙断、花满天、慕容明珠……所有十年前有关的人物都复活了。”叶开
说:“除了小镇上的那些暗桩。”
——暗桩,就是指张老实、李马虎那些人。
“你看清楚了?”萧别离不信他说:“会不会是别人易容的?”
“我这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叶开指着自己的眼睛:“如果是易容乔装的,绝对逃不
过我的眼睛。”
“会不会是双胞兄弟?”苏明明插口说。
“一个人还有可能,但是那么多人……”叶开摇摇头。
萧别离拿起酒杯,缓缓地喝着,双眼凝注着对面的墙壁,目光透过厚厚的墙,而落在一
个不知名的地方,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他声音就仿佛从那个不知名的地方传送过来。
“在冥冥之中,有一股人类无法想象的神秘力量存在。”萧别离缓缓他说道:“甚至在
还没有人类,盘古还没有开天之前,这股神秘的力量就已有了。”
叶开在听,苏明明却在问:“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没人知道。”
萧别离摇摇头,将目光收回,然后猛干了杯中酒。
“马空群他们这次的复活,唯一解释,就是受了那股神秘的力量在操作。”萧别离说:
“我甚至怀疑,这股神秘的力量和这每七十六年出现一次的彗星有关系。”
“为什么?”叶开问。
“你记不记得近百年来,最惨烈最轰动的一次战役是哪一次?”萧别离说。
“太平山血役。”叶开说。
“太平山五百豪杰,本就是忠肝义胆的英雄豪杰,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杀人不眨眼
的狂徒?”萧别离说:“你知道原因吗?”
“也许他们吃错药了。”叶开笑了笑。
“四百多个人一起吃错药?”
叶开耸了耸双肩,又笑笑。
“那一夜若不是为首的连一方和他四十九位结拜兄弟还清醒的话,后果真不堪设想。”
——那一夜连一方和四十九位结拜兄弟正在夜饮时,忽然发觉四百多位的弟兄,个个眼
睛发红,口吐泡沫,举刀挥舞,每个人的神情都好像已发了狂的野兽般冲了过来。
——那一战从午夜杀到天明,光是流到地上的血,就足以集成一条河。
——连一方他们一边杀着,一边掉着眼泪,又有谁能忍心杀自己同甘同苦的弟兄?可是
他们已无可奈何,不杀他们,江湖势必因他们而遭劫。
——据后来收尸的人说,连一方的身上共有三百多处刀伤。
——大亮时,天空里就飞满了嗡嗡作响的苍蝇,站在山脚往上看,满山都是红色的,山
脚到山顶堆满了尸体,凤中充满腐尸的臭味。
苏明明不禁伸手掩鼻,就仿佛她已闻到了当年那一战的腐尸味。
叶开虽然没有像她那样,但他心里明白,只要再听一会儿,保证一定会大吐特吐,幸好
萧别离没有再说下去。
他喝了口酒,叹口气,才缓缓地问:“你知不知道太平山那一战,是多少年前的事?”
“七八十年?”
发表于2009-10-13
是件极贵重的东西,却又偏偏看不出它有什么用?王老先生要金鱼用他刚才同样的姿势拿住
它,用两只手拿住它的前后两端,举在右眼前,对准窗口,闭上左眼。
“我知道你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女孩子。”王老先生微笑:“可是我保证你一定想不到
你会从这个圆筒里看到什么事的。”
金鱼果然想不到。
她做梦也想不到她会从这圆筒里看到两个人。
看到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
她当然认得这个老人就是追风叟,可是她从来也没有见过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一脸冷漠的样子,一双很亮的眼睛里,却有着很深根深的无奈和哀伤。
圆筒的中间是空的,两头却嵌着一种仿佛像是水晶的透明物。
金鱼举起这个圆筒,把较细的一头对准自己的右眼,把较粗的一头对着窗外,然后这两
个人就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金鱼差一点吓得将手中的圆筒掉在地上。
“这是什么?”她问的是她手里的这个大圆筒。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王老先生说:“这是从西方一个比英吉利国更远的国度得来
的,到目前为止,这种东西还没有名字。”
“哦?”金鱼又看着手中的圆筒。
“这种东西以前从来都没有传入中土,到目前为止,除了我之外,只有你看见过它。”
“哦?”
“可是现在它已经有了一个名字。”王老先生得意地微笑:“因为就在刚刚我已经替它
取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我本来准备叫它千里眼镜。”王老先生说:“可是这个名字太俗,而且听起来好像是
神话中的法宝。”
他指着金鱼手中的圆筒,又说:“这不是神话,这是真真实实的东西,它唯一的用处,
就是能望得很远,所以我决定正式为它命名为‘望远镜’。”
“望远镜?”金鱼说:“这是个好名子。”
“这样东西也是个好东西。”王老先生笑着说:“好东西和好名字都一定可以流传千
古。”
小楼和六角亭的距离很远,可是金鱼可以从“望远镜”中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动作她
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这‘望远镜,里所看到两个人,老的我当然知道是追风叟,可是另外一个人是谁
呢?”金鱼虽然在说话,眼睛却看着“望远镜”。
“傅红雪。”王老先生说:“另外一个人就是傅红雪。”
“傅红雪?”
金鱼虽然没有见过傅红雪,可是她却从叶开和苏明明的口中听过的。
她也知道傅红雪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想不通他怎么忽然来到了“猴园”呢?“他怎么会
来这里?”
“为了叶开。”
“他怎么会知道叶开已失踪了?”
发表于2009-10-13
“七十六年。”萧别离说:“正确时间是七十六年三个月又过七天。”
叶开眼睛一亮:“那一年也是蓄星出现的年份?”
“是的。”萧别离说:“那一夜彗星正好由太平山巅出现。”
“你的意思是,太平山那些好汉会在一夜之间发狂,是受了这颗彗星的影响?”叶开问
萧别离。
“是叁星影响了那股神秘力量,而那股力量操作了太平山那些好汉。”萧别离喝口酒,
注视着叶开。
叶开一边思索,一边倒酒,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论,却相信在冥冥之中是有一股神秘力
量,但要他相信这股力量能达到萧别离所说的那种程度,他又怀疑了。
况且这股力量又和每七十六年出现一次的彗星息息相关,这种事实在……
可是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马空群他们为什么会复活呢?难道是这股神秘力量在操作?

傅红雪是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吵醒的,他一睁开眼睛,左手立即握紧刀鞘。
敲门声还在响,门外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傅兄,傅兄,你睡着了吗?”
听见这个声音,傅红雪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听得出这个声音是谁。
“阁下进入别人的房间,一向不是有很多种方法吗?”傅红雪冷冷他说。
敲门声顿了顿,然后就响起了一阵轻笑,一条人影利落地从窗外掠了进来,一落地,立
即作揖,陪笑他说:“我是怕打扰到傅兄的——”
“你已经打扰了。”
人影一从窗口飞进,傅红雪就已坐起,他冷冷地看着这个一身华服打扮的慕容明珠:
“什么事?”
“昨夜的那阵歌声,我也听到了。”慕容明珠说。
“哦?”
“我本想跟着傅兄一起去看。”慕容明珠轻轻他说:“谁知道我还没有出房门,就听见
我身后有人在说话:,少管闲事’。”
傅红雪冷冷一笑:“原来慕容公于这么听话。”
慕容明珠尴尬地笑笑:“声音一起,我立即回身,但是没有看到人,我连换了十几次身
法,始终见不到那个说话的人。”
“你听得出是谁吗?”
“没听过。”慕容明珠说:“只知道是个女的。”
“女的?”傅红雪一怔。
“声音很年轻。”
傅红雪想了想,抬头看着慕容明珠:“你就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
慕容明珠又笑了笑:“等我想去找你时,已经看不到你了,正当我想回房时,忽然发现
一条人影闪进马芳铃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马芳铃住在哪个房间?”傅红雪目露厉光地盯着他。
“我……”慕容明珠又尴尬地笑笑说:“不瞒傅兄,我这次到边城来,本就是希望能接
近马芳铃,能——”
“能当上万马堂的乘龙快婿?”傅红雪冷冷一笑。
发表于2009-10-13
“当然是你的好朋友苏明明去通知的。”
“可是她顶多也只知道叶开失踪,怎么会知道叶开在‘猴园’呢?”
“她不知道。”王老先生说:“可是傅红雪一定想得到。”
金鱼还在继续用圆筒看着傅红雪和追风叟。
“他们在六角亭里干什么?”
“在决斗。”
“决斗?”金鱼问:“我看不出,他们好像是一个在点烟,一个在抽烟而已。”
“在你看来他们只不过在点烟而已。”王老先生笑了笑:“但实际上他们却在做一场惊
心动魂的决斗。”
“哦?”
“你看那根旱烟管只有两尺长,现在追风叟的手距离傅红雪已不及两尺,只要傅红雪点
烟的手稍有不稳,神智稍有松懈,追风叟立刻就会出手。”王老先生说:“只要他一出手,
他随时就都可以袭击傅红雪身上的任何一处穴道。”
“那么他为什么还不出手呢?”
“他现在还没有出手,只不过在等待机会而已。”王老先生说:“只不过傅红雪好像不
会给他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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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边城刀声》第五部 刀里的情仇
第二章 小楼里的金鱼

追风叟还在抽烟。
也不知是因为烟叶太湿?还是因为塞得太紧?烟斗许久都没有燃着。
纸媒却已经燃尽了。
追风叟抽烟的姿势很奇特,他用左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托着烟斗,无名指和小指微微
地翘起。
傅红雪是用拇指和食指拈着纸媒,其余的三根手指微微弯曲。
追风叟的无名指和小指距离傅红雪的腕脉还不到七寸。
两个人的身子都没有动,头也没有抬起,只有那燃烧着的纸媒在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火焰已将烧到傅红雪的手了,他却似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在这时,“呼”的一声,烟斗中的烟叶终于被燃着了。
追风叟的无名指和小指似乎动了动,傅红雪弯曲的三根手指也动了动,他们的动作都很
快,却很轻微,而且一动之后就停止。
于是傅红雪逼了一步,追风叟开始抽烟,两人从头到尾都低着头,谁也没有去看对方一
眼。
“他们好像已结束了决斗?”金鱼问王老先生:“他们这一场决斗好像没有分胜负,可
是我相信一定有一方胜了。”
“是的。”
“谁胜了?”
发表于2009-10-13
这次慕容明珠并没有很尴尬,他马上又说:“那个人影进入房间后没多久,就响起谈话
声,我觉得很奇怪,立即走迸窗口看,我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看见他忽然出手点住她的穴道,然后挥刀……”慕容明珠余悸犹存。
“砍了马芳铃的头?”傅红雪说,“那个人是谁?”
慕容明珠害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那个人就是——”
“咻”的数声,五六件暗器由窗外射人,直射慕容明珠的咽喉。
暗器一响,傅红雪立即挥刀“当当”的,暗器一被傅红雪挥落,他立即一脚踹开窗子,
想看看窗外的人是谁?
就在这时,一把长枪忽然由屋顶刺了下来,破瓦的声音被端窗子的声音掩盖住了。
等傅红雪发现时,那把长枪已从慕容明珠的头顶刺人,穿过身体,钉在地上。
身影一掠,傅红雪的人己穿破屋顶而飞出。
屋宇重重,哪有人影?傅红雪放眼看去,只见远处仿佛有一匹马在荒野上奔驰,马上仿
佛也有人,一个像火球般的人。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棉布长袍,是鲜红色的,就仿佛血一般的红,又仿佛阳光下的玫瑰,
她骑着白马,纯白如雪,驰骋在这片广阔的荒原上。
如海浪般的绿草和岩石像奇迹般的在她眼前分裂,飞快地又在她身后复合。
乌黑的长发迎风飘扬,红袍在速度中起伏如波涛,她全身己因用力奔驰而被汗水湿透,
但她的神情却是愉快的。
因为她能够完全体验到风的激情,马的跃动,生命的活力,边城的荒寂。
这些感受,在江南是体验不到的。
她这样奔驰大约快有半个时辰了,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若不是她忽然看见一个很
奇怪的人,正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她,她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等马儿静下来时,她正好面对着这个奇怪的人,这时她才发觉这个奇怪的人,有一张好
苍白的脸。
苍白得就跟死亡一样。
苍白的脸,漆黑的眸子。
然后她就看见了他的刀。
漆黑的刀,苍白的手。
照时间来算,杀了人,立即骑马急奔,是应该可以到这片荒原上,所以傅红雪就来到了
这里。
远远看来,只看见一团火球似的,等近了些,才看清是个女的,可是等她在面前停了下
来时,傅红雪傻住了。
不,应该说又愣住了。
这个穿着鲜红长袍,骑着白马的女人,竟然是早上才被砍了头的马芳铃。

这几天傅红雪已见大多死后复活的人,已是见怪不怪了,但是猛一见到这个马芳铃,还
是吃了一惊。
她却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她只是用一种很好玩的眼神看着傅红雪。
“喂,你是谁?”她大声他说。
发表于2009-10-13
“追风叟一直在等待机会,可是傅红雪却一点机会也不给他,到了最后他实在忍不住
了,无名指和小指已跃跃欲试,他每根手指的每一个动作中都藏着精致的变化。”王老先生
说:“怎奈傅红雪弯曲的三根手指却立刻将他每一个变化都封死。”
金鱼听得很仔细。
“两人虽只不过将手指动了动,但却已是千变万化,生死一发。”王老先生说:“其间
的危机绝不会比别人用长刀利剑大杀大砍少分毫。”
“这么说胜的是傅红雪了。”
“是的。”

烟一燃着,傅红雪就退回原来站立的地方。
追风叟慢慢地吸口烟,才缓缓抬起头来,他仿佛直到此时才看见傅红雪。
“你来了?”追风叟微笑他说。
“是。”
“你来迟了。”
“来迟了总比不来好。”
“我只盼你莫要来。”
“我已来了。”
“既然来了,就请。”追风叟说:“请到大厅。”
金鱼仍在看着“望远镜”,看得很仔细,而且嘴巴仿佛在微微动着。
看着她这动作,王老先生忽然笑了,忽然问:“我知道你还会一样很少有人能学得会的
事。”
“什么事?”
“读唇语。”
“读唇语?”
“是的。”王老先生说:“只要你能看见一个人在说话时的嘴形,你就能知道他在说什
么。”
“你对我的事好像知道得很多。”说这句话的时候,金鱼并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愉快的样
子,而且还笑了笑:“你当然应该知道得很多,否则你怎么会留我在她身边呢?”
王老先生笑了笑,然后才问:“现在是谁在说话?”
“是傅红雪。”金鱼说:“他说来迟了总比不来好。”
王老先生微笑。
追风叟马上说:“我只盼你莫要来。”金鱼边看着“望远镜”边说:“傅红雪回答,
‘我己来了’。”
王老先生微笑地点着头。
金鱼的嘴唇在动,然后她又接着说:“既然来了,就请,请到大厅。”
说到这里,她才缓缓放下“望远镜”,脸上却露出疑惑之色。
“怎么了?”王老先生问。
“大厅?”金鱼看着他:“为什么要将傅红雪请到大厅?”
“客人来了,当然是在大厅招待。”王老先生笑了:“难道要在你的房间招待他吗?”
对于这句玩笑话,金鱼不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又何必哄
发表于2009-10-13
“我是谁?”傅红雪苦笑了一下:“好像应该是昨夜砍了你的头的人。”
“砍了我的头?”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昨夜?昨夜我的人还在关内。”
“关内?”傅红雪微怔:“你昨夜不在万马堂?”
“我今天早上才到的。”
“那么昨夜被杀的不是你?”傅红雪说。
“被杀?”她突然想起,眼睛立即一亮:“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杀了我三叔女儿的傅
红雪。”
“你三叔?”傅红雪说:“你三叔是谁?”
“万马堂的三老板马空群。”
“马空群是你三叔?”傅红雪越听越迷糊:“那么你是谁?”
“我?”她笑了起来:“我是白依伶。”
“你是白依伶?”傅红雪这次才是真正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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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边城刀声》第一部 边城
第六章 又见翠浓
“我是白依伶。”
听见这句话,傅红雪只有叹口气,他除了叹气之外,还能做什么呢?白天羽明明没有女
儿,白天羽唯一的遗孤,本来好像是傅红雪,可是到了后来却变成了叶开。
为了这件事,傅红雪还痛苦了五六年,后来才渐渐地减低悲痛。
不管怎么样,有一点傅红雪绝对相信,也知道的,白天羽白老前辈绝对没有女儿,他唯
一的独生子就是叶开。
昨夜马空群忽然宣布要替白天羽的独生女寻找丈夫,这件事傅红雪相信叶开吃惊的程
度,一定比他还要厉害。
傅红雪也相信叶开一定和他一样存着看下去的心理,看看这次马空群到底在耍些什么样
的花招?所以在听见这个本来应该是马芳铃的人说自己是白依伶时,傅红雪马上收起吃惊的
神情,然后就问她。
“你是白依伶?”傅红雪说:“有没有人说你长得跟马芳铃很像?”
“何止像,有人说我们简直是双胞胎。”白依伶笑了起来:“我想你刚刚见到我时,一
定吓了一跳,以为见到了鬼是不是?”
“鬼有你这么漂亮吗?”
这句话是标准的叶开式,傅红雪居然也会说,而且说得面不红,耳不赤的。
只要是女人,一定都喜欢听到别人说她漂亮——这大概是女人的弱点之一吧?白依伶表
面上虽然没什么,心里头已经开始“甜”了起来,她用一种很淡的笑容来答谢傅红雪的这句
恭维话。
“马芳铃真的是你杀的吗?”白依伶注视着他。
“你说呢?”傅红雪说。
“你的确是个很像杀人的人。”白依伶说:“可是我却有一种感觉,马芳铃不是你杀
的。”
发表于2009-10-13
我呢?”
她注视着他,又说:“傅红雪能从万马堂找到这里,一定是对‘猴园’起了很大的疑
心,说不定还掌握了很多线索,在这种情形之下,你还能谈笑自如,不急不惊,想必一定有
对付他之道。”
王老先生满意地点点头。
“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不将他引到你那布满杀人陷阱的秘室去,反而将他带到大厅
呢?”金鱼问王老先生:“为什么?”
王老先生没有马上说出原因,他先笑了笑,然后走到桌旁,倒了杯酒,慢慢地啜了一
口,等那口酒顺喉流入肚后,他才开口。
“有三件事你一定要知道。”王老先生笑着说:“第一,傅红雪能找到这里,是我安排
给他的线索,否则他一辈子也怀疑不到‘猴园’。第二,我那间杀人秘密陷阱,用来对付别
人,通常都很有效的,可是对傅红雪,我保证一点用处都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是魔教白凤公主阴白凤调教出来的人。”王老先生说:“杀人机关、下毒、暗
器这些下五门的东西,我保证江湖上没有一个人能胜过魔教。”
“在客厅招待他的,是你。”王老先生指着金鱼。
“我?”金鱼微怔:“我招待他?”
“是的。”
踏人大厅,傅红雪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幅画,一幅四丈七尺长的横卷,悬挂在对面的墙壁
上。
画虽然很大,画中的景物却很单纯,只有一个女人坐在一张椅子上,手上抱着一个婴儿
在喂奶。
婴儿是男的,女人却是风铃。
画中的风铃美丽如本人,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着花衣、戴红帽,看来只两三个月大,却已
经长得白白胖胖的,可爱极了。
但是一双大大的眼睛,居然有着冷漠、孤独的眼神在。
——难道画中的风铃怀里抱着的孩子,就是他的亲生骨肉,是他血中的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和风铃一夜缠绵,到今天也只不过十天左右而已,怎么可能就会生下了小孩?
那么这画中的意思,就是在提醒傅红雪,风铃在“他”的手中,将来的小孩也会在
“他”的手中。
看着这幅画,傅红雪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但在他的心中,却多么希望过去抱抱画中这
个小孩。
可是他必须忍着,而且要冷静。
因为画这幅画的主人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这里有什么样的危险?
这些都必须要他冷静,绝对冷静地去对付。
这大厅当然还不止四丈七尺高,除了这幅画外,雪白的墙壁上还挂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其中有远在上古铜铁还未发现时,人们用来猎兽的巨大石斧,有战国将士沙场交锋时用
的长矛和方槊,有传说中武圣关羽惯使的青龙偃月刀,也有江湖中极罕见的外门兵刃跨虎篮
和弧形剑。
发表于2009-10-13
“马空群如果有你这种感觉,世界就太平了。”傅红雪淡淡他说。
“人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承认呢?”白依怜说。
“谁说我承认了?”
“那你为什么不否认呢?”
“有用吗?”
“至少你要试一试。”白依伶说:“我相信三叔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没有证据能证明人不是我杀的。”傅红雪忽然想起被杀的慕容明珠。
“同样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人是你杀的。”风撩起了她的秀发,就仿佛水中的金鱼在摆尾
似的。
傅红雪想了想,忽然问她:“你能不能带我去马芳铃住的房间?”
“干什么?”
“我想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傅红雪说。
“好。”白依伶笑了起来:“但你要跟得上我才行。”
她双脚用力夹了一下马肚,马缰一松,嘴儿轻喊一声,白马立即放足奔了出去。
望着离去的火红人影,傅红雪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脚,眼中又拂上了一层无奈。
粉红色。
所有的装饰都是粉红色的,就连窗帘都是粉红色的。
这是傅红雪第一次走人女人的闺房,他到的时候,白依伶早已在房内等他了。
他本可以比她先到的,但他却宁愿慢慢的走,不知是为了白依伶?或是想折磨自己的双
脚?房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处女体香,是本来就有了?还是由白依伶身上飘出来的?傅红雪
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他正了正神,仔细地看着房内的一切。
一面擦得很亮的铜镜,摆在放满胭脂粉盒的桌上,几个粉扑零乱地堆在一旁,桌上还插
有一朵开着粉红色花朵的金钱兰。
床上棉被已叠得好好的,显然的,这个房间已经有人整理过了,那么傅红雪想找的线
索,是不是已经被掩盖了?白依伶坐在床沿,很有兴趣地看着傅红雪。
“我不知你是要找什么样的线索,可是我知道,如果有线索,也早已被人找走了。”白
依伶说:“你说我的猜测对不对?”
“百密总有一疏。”傅红雪淡淡他说:“死人都会说话,更何况命案的现场。”
“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是命案的现场?”
“你看这里的青石板,特别光洁,显然是刚清洗过不久。”傅红雪指着地板:“别的房
间不清洗,为什么只洗这房间的地板?”
“因为地板沾有血迹?”
“是的。”
傅红雪蹲了下来,伸手摸着青石板,突然发现石板缝里有一根灰白色的头发,他捡了起
来,面露疑色地看着。
“马芳铃今年大概有二十二岁吧?”傅红雪说。
“二十整。”白依伶说:“你突然问起这个干嘛?”
“二十岁的男人,可能会有灰白的头发,但二十岁的女人……”傅红雪摇摇头将那根灰
白头发收了起来。
白依伶当然也看见傅红雪捡起的那根灰白头发:“你认为这根灰白头发是凶手的?”
发表于2009-10-13
但其中最多的却是刀。
单刀、双刀、雁翎刀、鬼头刀、金背砍刀、戒刀、九环刀、无紫鳞金刀……甚至还有一
柄丈余长的天王斩鬼刀。
可是最令傅红雪触目惊心的,却还是一柄漆黑的刀。
漆黑如死亡的刀,就跟他手里的刀完全一模一样。

成千上万件的兵刃,居然还没有将墙壁挂满,这大厅的宽阔,也就可想而知了。
大厅上挂满了这么多的兵器,但是地上却铺着张很完整的波斯地毯,使得大厅里显得说
不出来的温暖舒服。
厅里摆着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精心选择的,傅红雪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到过如此华丽高贵
的地方。
整个大厅除了兵刃和家具外,没有半个人,静静的,而且还有一点点冷冷的。
傅红雪看完了四周后,就动也不动地站立在那里,一双眼睛仿佛在看着壁画,又仿佛已
透过壁画而落在遥远的地方。
也不知站了多久,本来完全死寂的大厅,忽然响起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声音是来自大厅外,单调、短促、尖锐、可怖,一声接着一声,响个不停。
墙上的兵刃在灯下闪动着寒光,那幅四丈七尺长的横卷无疑也是画中的精品,傅红雪连
看都不再去看一眼,在此情况未明的时刻,他绝不能被任何事分心。
可是现在他却己无法集中精神,那短促尖锐的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响着,就像是一柄柄钢
锥在不停地敲打着他的神经。
但是从外表看来,傅红雪依然还是动也不动地站着,丝毫没有受到这突来的响声干扰。
就这样的又不知过了多久,在那尖锐短促的响声中,又有一种新的声音发出。
那是有人在开门的声音,门环响动,傅红雪的眼光立刻捕捉到大厅的左边有一扇门开
了,一个美丽的黄衣女人,正站在门口凝视着他。
这个黄衣女人看来竟仿佛是风铃,但她却不是风铃,她远比风铃年轻。
她的美和风铃是不同的,凤铃美得成熟有韵味,她美得清新纯洁,一条长长的黄色裙子
随风摇曳,看来就仿佛水中摆动尾巴的金鱼般。
她走进来,轻轻地掩上门.从傅红雪身旁走过去,走到大厅中央,才转身面对着他。
“我知道你就是傅红雪。”她的声音也如她的人一样清纯:“你却一定不会知道我是
谁?”
傅红雪当然不知道她是谁,可是他却不想间,所以这个金鱼般的女人只好又开口。
“我姓金,可以算是这里的女主人,所以你可以叫我金夫人。”她说话很直率,显然不
是那种矫揉造作的女人:“假如你觉得这称呼太俗,也可以叫我金鱼。”
这个穿黄色衣裙的女人,当然就是在小楼上用“望远镜”看傅红雪的金鱼。
“金鱼是我的外号。”金鱼微笑他说:“我的朋友都喜欢叫我这个名字。”
“金夫人。”傅红雪冷冷他说。
他不是她的朋友,他也没有朋友。
金鱼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笑得很愉快。
“难怪别人都说你是个怪人,你果然是的。”金鱼笑着说:“所有到这里来过的人,都
对。这些武器很有兴趣,你却好像连看都没有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