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怕。
二鬼并不可怕,有很多人都不怕鬼。
傅红雪也不怕,比大多数人都更不怕。
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鬼。
这屋子里所有的每样东西,都是一个普通客栈里应该有的东西。
苏明明并不太了解傅红雪,可是这两天她已看出他绝不是一个很容易受到惊吓的人,但
是现在她也看得出傅红雪确实被吓呆了。
她没有问傅红雪:“你看见了什么?”
因为他看得见的,她也一样能看见,她所看见的东西,没有一样能令她害怕的。
她看见的只不过是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个妆台、一个衣柜、一盏油灯,每
样东西都很简陋,很陈旧。
傅红雪看见的也同样是这些,谁也想不出他为什么会怕得这么厉害?——难道这间房间
是个鬼房?到处都隐藏着凡人肉眼看不见的妖魔鬼怪幽灵险魂,无论什么人只要一走进这间
屋内,都要受他们摆布?——那么苏明明为什么连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这房间里的妖
魔鬼怪幽灵险魂要找的只是傅红雪一人?苏明明实在很想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可是她
不敢问。傅红雪的样子实在太让人害怕。
他脸上的表情看来就像是鬼,他慢慢地坐了下来,坐在靠墙的那张木桌旁,一把破旧的
竹椅上。
一坐下后,他脸上的表情又变了,变得更复杂,除了恐惧愤怒外,仿佛还带着种永远理
不清也剪不断的柔情和思念。
——这个普通客栈房间,怎么会让他在一瞬间同时生出这两种极端不同的情感?苏明明
又想问,还是不敢问。
傅红雪却忽然开口:“阴白凤虽然不是我亲生母亲,却也养育了我十八年。”
有关傅红雪和叶开以及马空群之间的恩怨,苏明明当然也听萧别离说过,所以她当然知
道阴白凤是谁。
“她虽然一生都让仇恨给包围着,可是却也是个温柔可亲的人。”傅红雪喃喃他说着。
叶开失踪,马空群消失,万马堂的谜还没有解开,此时此刻,傅红雪怎么会忽然谈起阴
自凤来?苏明明想问,还是不敢问,所以她只有继续听傅红雪说下去。
“那十八年之中,她将我从一个小孩养育到长大,虽然一直在灌输着我仇恨的事,却也
很疼爱地在照顾我。”傅红雪轻轻他说:“我告诉你这件事,只因为我要你知道,阴白凤虽
然不是我亲生母亲,却也给了我家的温暖。”
——一个本应该是孤儿的人,忽然有了家,尝到了家的温馨,虽然那个女人不是他亲生
的母亲,却也养育了他。
养育之恩胜于天。
这个道理苏明明当然知道。
傅红雪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口,推开窗户,窗外夜色已临。面对着星月仍未升起的黑
暗苍穹,过了很久傅红雪才开口。“那十八年我们就住在一幢石屋里,那石屋里只有一张
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个衣柜、一个妆台、一盏油灯。”傅红雪瞪着眼睛,瞪着黑暗
的遥远的地方,眼中忽然出现了一片空白:“这屋子里的这些东西,就是从石屋里搬来
的。”
发表于2009-10-13
额上也在流着汗,他整个人都似己将在烈日下燃烧。
“拔你的刀!”云在天的声音也仿佛燃烧中的火焰。
傅红雪的人虽然还是没有动,可是他左手上的青筋己在冒起。
“拔你的刀!”
花满天额上的汗珠流过他的眼角,流入他高耸的鼻梁,湿透了的衣衫紧贴着他的背脊。
傅红雪难道从不流汗的?他的手,还是以同样的姿势握着刀鞘,只是青筋已突起了。
花满天突然大吼一声:“拔出你的刀来。”
“现在不是拔刀的时候。”傅红雪淡淡他说。
“现在正是拔刀的时候。”花满天说:“我要看看你刀上是不是有血?”
“这柄刀也不是给人看的。”傅红雪说。
“要怎么样你才肯拔刀?”云在天说。
“我拔刀只有一种理由。”傅红雪说。
“什么理由?”花满天说:“杀人?”
“那还得看杀的是什么人。”傅红雪说:“我一向只杀三种人。”
“哪三种?”
“仇人、小人……”
“还有一种人是什么人?”云在天说。
傅红雪转头冷冷地看着他,冷冷他说:“就是你这种定要逼我拔刀的人。”
“好,说得好。”云在天仰天而笑:“我就是要等着听你这句话。”
云在天笑声未绝,手掌已握紧。
花满天的剑又有剑花抖出,他的双眼已露出红丝。
傅红雪的眸子更亮,似也已在等着这一刹那。
拔刀的一刹那。
但就在这除了风声,寂静如死亡的草原上,突传来公孙断如雷的声音。
“大小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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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边城刀声》第一部 边城——第五章 大小姐是她?>>
古龙《边城刀声》第一部 边城
第五章 大小姐是她?

“大小姐回来了!”
一听到这声音,花满天和云在天立即止位收势,马空群也脸露喜色,眉头却微皱起来。
“这个丫头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种时候回来。”马空群看着迎宾处头也不回
地对花满天说:“收剑,进去。”
“但傅红雪——”
马空群没有让花满天说下去:“傅公子要走,有谁拦得住呢?”
说完后,马空群就大步走回迎宾处,花满天却还犹豫地看着傅红雪。
这时叶开又笑了,笑着说:“花堂主,你放心好了,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以前,你就
算用轿子也抬不走他的。”
发表于2009-10-13
听见这句话,花满天才稍微放心地收剑,转身和云在天欲走进,叶开突又问:“大小姐
回来了,这位大小姐是准?”
“大小姐就是大老板白天羽的女儿。”花满大笑着说:“也就是白依伶。”
“哦。”叶开点点头:“也就是三老板将我们找来让她挑选丈夫的白大小姐。”
花满天笑了笑,转身走入迎宾处。
叶开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傅红雪,忽然笑了:“如果白大小姐选上你了,不知
道马空群还会不会为了马芳铃的事而杀你?”
“这件事并不好笑。”傅红雪冷冷他说,他左手上的青筋已消失。
“事情的本身是不好笑。”叶开仍笑着说:“但里面的微妙关系,越想就越觉得有趣
了。”
他觉得有趣,傅红雪却一点趣都没有,不理的迳自回身走向昨夜睡的房间。
“喂,你不想进去看看那位白大小姐吗?”叶开笑着说:“机会千万别错过了。”
“留给你好了。”傅红雪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转角处。
叶开笑了笑,笑着抬头看着苍穹,一脸思索的神色,他现在想到并不是即将见面的那位
白大小姐,而是昨夜四更后,迷迷糊糊睡梦中,所见到的那位长发披肩的飘逸女人。
长桌上的尸体已被移走,桌面已擦得光滑如镜,粥菜也换成了酒菜。
除了万马堂的人以外,昨晚被请来的客人都还在迎宾处,慕容明珠、云在天等面前的酒
菜都未动过,那位爱酒无量的三无先生乐乐山,却早已又趴在桌面上了,看样子已喝醉了。
叶开微笑着走至自己的位子上,愉快地倒了杯酒,愉快地喝下。
“嗯,这是道地边城四十年陈的高粱。”叶开闭目喃喃他说。“好酒。”
“当然是好酒,万马堂从不用劣酒招待客人。”乐乐山忽然抬起头来,醉眼惺松他说出
这句话后,又睡着了。
叶开看着他,又笑了笑:“看来三无先生又要加上一无了。”
他喝了杯酒后,接着又说:“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听到有关酒的事,都会醒来。”
“答对了。”乐乐山这次没有抬头,只是翻个面就继续睡。
“看来叶公子真是三无先生的知己。”马空群不知何时已走入。
“知己谈不上。”叶开笑笑:“只是对酒有同好而已。”
马空群也笑了笑,然后转身面向大家:“粗菜淡酒,请各位随便用用后,稍作休息,晚
饭时,在下定和各位共谋一醉。”
“大小姐呢?”慕容明珠急着问:“大小姐不是回来了吗?”
“是的。”马空群笑着说:“长奔驰,铁人也会疲倦,略微休息,晚宴定和各位共享盛
餐。”
一直趴着睡的乐乐山,忽然又抬头:“不知她的酒量如何?”
“还可以喝两杯。”马空群说。
“那就好,那就好。”乐乐山又伏下,但口中仍念念有词:“我就怕她不会喝,万一让
我灌醉了怎么办?”

午饭后,每个人似乎都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傅红雪自从回房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
叶开没有回房休息,他也没有留在万马堂,他东游西逛,左瞧右看地就到了小镇,他沿
着长街慢慢地走着,那双永远笑眯眯的眼睛,就像是某种特制的精密仪器般扫向每个角落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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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长亭里的人是风铃吗?一定是的,因为她身上的那一套衣裳,正是那天离去时所
穿的。
傅红雪的心已跳动得越来越快了,嘴唇也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更不知道要谈些什么。
夜已深,月未缺,星朦胧,连冰冷的夜风都仿佛变得像春风般的轻柔。
“你,你可好?”
傅红雪实在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好断断续续他说了这三个字。
长亭里的人影仿佛动了一下,又仿佛没有动,等了很久,不见她有何动静,傅红雪只好
又开口。
“你……你为什么要走?”傅红雪低下了头:“信上所留的话,不是你的真意吧?”
长亭里的人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认识十三天,你就那么关心她。”长亭里的人声音中,明显地有着埋怨:“难道在你
心目中,我比不上她吗?”
又是一声哀怨的叹息,长亭里的人才慢慢地转过身来,轻柔的月光,轻柔地泄在她的脸
上,清清楚楚地将她脸上的轮廓映了出来。
这时傅红雪才看清她是谁,她赫然就是那个本应该是马芳铃的白依伶。
“是你?”
“失望吗?”自依伶幽幽的眸子里透着哀怨的光芒:“你想不到会是我?”
炽热的情火在瞬间消失,傅红雪的眼睛里又恢复了冷漠、寂寞、和一丝丝的痛苦。
“你出现得正好,我本就想找你的。”傅红雪冷冷他说。
“找我?”白依伶凄凉地笑了:“找我问马空群的事?”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她:“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又是凄凉地一笑:“我到底是谁?”
她幽幽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他:“我只不过是一个小铃铛而已。”
“小铃铛?”
“小铃铛,小铃铛,别人摇一摇,我就‘铃铃铃’的响,别人不摇,我就不响。”白依
伶的眼中仿佛有了泪光:“小铃铛,你说这个名字好不好?”
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时他才知道,不管她是白依伶也好,马芳铃也好,她也有段辛酸的
往事。
——为什么一个不快乐的人总是遇到一些不快乐的人?“每个人活在世上,都难免要做
别人的铃铛,你是别人的铃铛,我又何尝不是?”傅红雪淡淡他说:“那摇铃的人自己身上
说不定也有根绳子被别人拎在手里。”
白依伶注视着他,过了很久,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的人并不如你外表那么冷酷,
为什么偏偏有那么多人想要你死呢?”
“但有些人死了,大家反而会觉得很开心,有些人死了,大家却都难免要流泪……”她
垂下了头,幽幽他说:“你若死了,我一定会流泪的。”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又说:“所以你最好快走,走得越远,走得越快越好。”
“哦?”
“你不要以为你到拉萨来是很秘密的事,其实你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人家的算计中。”
白依伶目露关切的神情,“你再待在拉萨里,只有死路一条。”
傅红雪突然用一种很深的眼神注视着她,看了很久,看得她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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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
若有人注意,他今天至少已打过三四十次呵欠了,可是他偏偏不去睡觉。
他总认为人的一生已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浪费在床上了,没到非必要时,他是绝对不会去
睡觉的。
他这个论调一提出,马上就有人问:“那么人生的其他三分之二是在干什么?”
“三分之一是在等女人脱衣服。”叶开笑着说。
“剩下的三分之一呢?”
“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在等女人穿衣服。”
叶开喜欢跟各式各样的人聊天,他觉得不管什么地方,什么人,都有他可取之处,只有
去接触他们,才能发觉这些可取之处。
他现在正好从一家杂货店走过,记得十年前这家也是开杂货店的。
那时杂货店的老板,是个很乐观的中年人,圆圆的脸,无论看到谁都是笑眯眯他说:
“好吧,马马虎虎算了,反正都是街坊邻居嘛!”
这个总是笑眯眯的老板姓李,别人都叫他李马虎,只可惜这位李马虎,已经马马虎虎地
到阎罗王那儿去开杂货店铺了。
现在的这家杂货店老板姓张,名健民,大概有四十几岁左右,为人和和气气的,但只要
一见到小姐,那双眼睛立即就会变得色迷迷的。
从他那张“老还俏”的脸孔看来,他年轻时一定属于英俊型的男人,只可惜这种男人所
娶的老婆,大多数是和他极不相配的女人。
这一点叶开没有算错,因为他很快地就看见张健民的老婆从里面走了出来。
如果不看人的话,光听她走路的声音,叶开一定会认为是大象在踏步。
身高不到张健民的肩膀,手臂却比张健民的腿还要粗,一张脸就仿佛一个笨雕塑匠所雕
出来的“美女”般,令人实在无法欣赏。
叶开一直认为美丑只是人的外表而已,最重要的是内在美。
只可惜我们这位张健民的老婆,内外实在都是很“合一”的,已经都快四十岁的人了,
每天还打扮得跟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
不开口还好,一说话简直可以把人吓得跳到屋顶上去,明明是粗哑、毫无磁性的声音,
硬要装出少女的娇嗔。
现在她就用那听了会让人汗毛直竖的声音在对张健民说话。
一看见她走出来,叶开就赶紧加快脚步地走过杂货店,她的声音,叶开实在不想再听到
第二次。
他也很同情张健民,这种老婆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而且一忍就是十几年。
叶开当然也知道张健民的老婆叫什么,她的名字和她的人实在是不搭配的,不过有一点
倒也说得过去,她的名字和她的人都属于东瀛扶桑的。
她的名字叫江美樱。
樱花是东瀛的国花,她的身材也是标准的扶桑身材,矮矮的,胖胖的。
一过了杂货店,就是一家卖米粮的铺子,只要有关米的东西,这一家都有卖。
叶开依稀记得十年前这一家并不是卖米粮的,是张老实所开的小面馆。
如今这家米店的老板姓氏就和他的人一样,是很少见的,他姓首,叫微微。
平时是个很规矩,很老实的人,只要喝了酒,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跟他的姓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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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是个很少见的。
边城小镇本就是个节俭、纯朴的地方,现在又是正午刚过,所以这时候米店里总是少有
人会来光顾的,首微微又和平常一样,伏在柜台上打瞌睡。
看着他,叶开不禁又笑了笑,十年了,景物依旧,人呢?
十年前该死的人,已经死了。
十年后万马堂的人却不知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又复活了。
万马堂的人能复活,那么张老实、李马虎……这些本是小镇上的村民,会不会也跟着复
活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叶开就想起到小镇上来的目的,他抬头望了望对街的相聚楼,这个时
候,萧别离一定是在椎骨牌。
还未进门,就己听见骨牌的声音了,叶开笑着推门而入,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是有人在推骨牌,却不是萧别离,而是一位长发披肩的女人。
叶开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这个女人,她并不是很漂亮的女人,也不是那种一见就会令男人
冲动的女人。
这女人长身玉立,满头秀发漆黑,懒洋洋的披在肩上,一张瓜子脸却雪白如玉,脸颊上
却又带着些少女独特的嫣红。
她不是那种令人一见销魂的美女,但一举一动间都充满了一种成熟的韵味。
尤其是她的那一双眸子,圆圆的,却又不大,黑黑的,却又带着些寂寞,就仿佛迟暮的
怨妇般孤独。
她的眼睛,给人的感觉是很美,却美得可怜,美得令人心碎。
就因为她的这双眼睛总是带着种楚楚可怜的神韵在,所以才不会令男人想去欺侮她。
她穿着一身轻纱,自如雨后高挂苍穹的明月,她整个人也给人一种朦胧、虚无的感觉。
但是在这种感觉里,却又给人一种白如雪,静如岩,飘逸如风,美如幽灵的气息在。
叶开一有这种感觉,长街上就像吹来了一阵风,从他的身后吹迸相聚楼。
风撩起了她的长发,她的白纱袍也在风中起伏如蓝色的海浪。
叶开忽然发觉她的长袍下,几乎是完全赤裸的。
等风静下来的时候,叶开的背已被汗水湿透,他从不会有过这种感觉,在他的记忆里,
从来也没有一个女人能令他这样子……

“我知道你一定叫叶开。”这个梦一样的女人,声音也如梦般迷人:“我姐夫时常向我
提起你。”
“你姐夫?”叶开那勾人的笑容又放在脸上了:“你姐夫都说我什么?”
“他告诉我,这里最危险的人就是你。”梦一般的女人笑起来就仿佛春雨落人湖水般令
人心旷神治:“叫我一定要提防你。”
“提防我什么?”
“提防你的手段。”她嫣然一笑:“他说你勾女人的手段就跟你的飞刀一样,是例不虚
发的。”
“哦?你的姐夫那么了解我。”叶开笑着说:“他是谁?”
“我。”
萧别离不知何时已下楼,他就站在楼梯口,含笑看着叶开:“我就是她姐夫,她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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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姨子。”
“你结过婚了?”叶开一怔:“什么时候结的?”
“七年前。”萧别离走至他平常所坐的老位子:“只可惜红颜命薄,三年前,她已死
了。”
“姐夫,是不是我又令你想起姐姐了?”她仿佛在怪自己。
“这三年来,我心已如止水了。”萧别离淡淡一笑:“思念总比没有好。”
“对,思念虽然总是在分手后,但甜蜜一定多过痛苦。”叶开走了过来,找了张椅子坐
下:“你还没有向我介绍你这位小姨子叫什么名字?”
“我姓苏,叫明明。”
“苏明明……”叶开喃喃念着。
“我姐姐叫苏今今。”苏明明笑着说。
“苏今今?”叶开一笑:“如果你有妹妹,那么一定叫苏后后了。”
“为什么?”苏明明微愣。
“今天、明天、再下来就是后天了。”叶开说。
苏明明“噗嗤”一声笑出:“如果你看过我姐姐,你就知道什么叫美女了。”
“还好我没有见过。”叶开说:“你已经这样了,我如果见到你姐姐,一定跟你姐夫打
架。”
“你也是那种会为女人打架的人?”苏明明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那要看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情形?”叶开笑着说。
“如果是我呢?”苏明明的话还真他妈的“有种”。
“他不会为你打架的。”萧别离替叶开回答了这个问题:“有一个丁灵琳,已够他头痛
的了,如果再加上你,我保证他的头会大得跟牛一样。”
“那不成了妖怪了。”苏明明又笑了:“牛头人身,我听说在遥远西方国度里,有一国
的人民就供奉这种神。”
苏明明的外表看来,极惹人怜,可是说起话来,却又顽皮如怀春的少女。
叶开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他的一双贼眼已经开始在她身上扫描了,他又想起刚刚风撩
起她的白纱袍时,里面的情景。
苏明明仿佛知道叶开在想什么,一阵红晕立即飞上了她的脸颊,头也斜斜地歪到一边去
了。
叶开不喝已醉了。
壶在桌上,酒已下了叶开的肚子。
三样精致的小菜,一壶烈酒,三个人,骨牌已被推到桌子边了,萧别离将最后一张骨牌
放好后,才问叶开:“昨夜万马堂宴餐如何?这次的马空群又是谁?”
一说到这个问题,叶开的神色就凝重了起来,他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相不相信
人死了以后,还会再复活?”
“有一种人死了以后会复活。”萧别离说:“但那种人并不是完全死去,只是一口气憋
住而已,等这口气松开以后就会复活了。”
“那种人只限于几天之内而已。”叶开说:“我说的是隔了十年之后的人又复活了。”
“不可能。”
“可事实摆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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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经过一个水槽,再凝成水,滴入另一个球形瓶子。
这些瓶瓶管管的,是做什么用的?叶开看不出来,只好再望向其他的地方,他又看见了
四个比较小型的放着血红色的液体的柜子,上面依然写着“第一型”、“第二型”、“第三
型”、“第四型”。
看完了屋内这些奇奇怪怪的物品后,叶开发觉这个地方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的纯净、规
律、甚至冰冷、寂寞,空气中更是充满了药味。
这是一间做什么用的房间?里面为什么放着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东西的用途又
是什么呢?这些问题一直回绕在叶开刚清醒的脑子里,正当他想将这些问题归纳起来时,他
忽然听见“吱吱”的声音。
他一转头,就看见发出声音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扇门,然后他又看见一个……不,
一只猴子走了出来。
不,不是猴子,是人!
真的是人!
是人的头,猴子的身体。
人头猴身。
叶开傻住了,这一次他看见的是真正的人头猴身的怪物,并不是像上一次见到的那一种
剃光了头发的猴子。
世上真的有这种猴子吗?它应该算是人?或是猴子?三看着这个……这个它走人,看着
它将手里捧的血罐放到写着“第一型”的血柜里。
叶开实在忍不住地问:“你……你是人?还是……还是猴子?”
“人?猴子?”它居然会发出人的声音,会说话:“我是人吗?”叶开在它的脸上看到
了一种很深邃的悲伤。
“世上有我这样的人吗?”他看着叶开,悲泣他说:“我是猴子吗?世上有我这样的猴
子吗?”
叶开说不出话来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不知道“它”究竟应该算是人?还是只猴
子?它那悲痛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恶毒、满足的眼神,它就用这种眼光看着叶开。
“快了,很快地你也会尝到我的滋味。”它的声音里居然含着一种残酷的意味:“再过
不了几天,你就会变成我这个样子。”
“变成你这个样子?”叶开笑了:“难道有一个人会一种神奇的魔术,他只要用手一
指,就忽然间将我变成了你这样子?”
“他没有神奇的魔术,可是他有一双神奇的手。”它说:“在这一间屋子里,用他那双
神奇的手,不出三天,你就会变成我这个样子了。”
神奇的手?这间屋子?不出三天?就可以变成了那种“人头猴身”的猴子?怎么可能?
叶开不相信,直到它走出很久后,叶开还是不相信它所说的事。
既然不相信,就不要去想它了,所以就在叶开刚要“既来之,则安之”地闭目养神时,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很遥远很遥远的一个西方国度里,有一些智者可以用一种很神奇的医术,将人身
上已腐败的器官切除掉,然后再换上新的器官。
——这些新换上的器官,是由别人身上切除下来的。
神奇的医术?难道这种“人头猴身”的猴子,就是由这种神奇的医术所造成的吗?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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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空群又复活了?”萧别离说。
“不止是他,公孙断、花满天、慕容明珠……所有十年前有关的人物都复活了。”叶开
说:“除了小镇上的那些暗桩。”
——暗桩,就是指张老实、李马虎那些人。
“你看清楚了?”萧别离不信他说:“会不会是别人易容的?”
“我这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叶开指着自己的眼睛:“如果是易容乔装的,绝对逃不
过我的眼睛。”
“会不会是双胞兄弟?”苏明明插口说。
“一个人还有可能,但是那么多人……”叶开摇摇头。
萧别离拿起酒杯,缓缓地喝着,双眼凝注着对面的墙壁,目光透过厚厚的墙,而落在一
个不知名的地方,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他声音就仿佛从那个不知名的地方传送过来。
“在冥冥之中,有一股人类无法想象的神秘力量存在。”萧别离缓缓他说道:“甚至在
还没有人类,盘古还没有开天之前,这股神秘的力量就已有了。”
叶开在听,苏明明却在问:“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没人知道。”
萧别离摇摇头,将目光收回,然后猛干了杯中酒。
“马空群他们这次的复活,唯一解释,就是受了那股神秘的力量在操作。”萧别离说:
“我甚至怀疑,这股神秘的力量和这每七十六年出现一次的彗星有关系。”
“为什么?”叶开问。
“你记不记得近百年来,最惨烈最轰动的一次战役是哪一次?”萧别离说。
“太平山血役。”叶开说。
“太平山五百豪杰,本就是忠肝义胆的英雄豪杰,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杀人不眨眼
的狂徒?”萧别离说:“你知道原因吗?”
“也许他们吃错药了。”叶开笑了笑。
“四百多个人一起吃错药?”
叶开耸了耸双肩,又笑笑。
“那一夜若不是为首的连一方和他四十九位结拜兄弟还清醒的话,后果真不堪设想。”
——那一夜连一方和四十九位结拜兄弟正在夜饮时,忽然发觉四百多位的弟兄,个个眼
睛发红,口吐泡沫,举刀挥舞,每个人的神情都好像已发了狂的野兽般冲了过来。
——那一战从午夜杀到天明,光是流到地上的血,就足以集成一条河。
——连一方他们一边杀着,一边掉着眼泪,又有谁能忍心杀自己同甘同苦的弟兄?可是
他们已无可奈何,不杀他们,江湖势必因他们而遭劫。
——据后来收尸的人说,连一方的身上共有三百多处刀伤。
——大亮时,天空里就飞满了嗡嗡作响的苍蝇,站在山脚往上看,满山都是红色的,山
脚到山顶堆满了尸体,凤中充满腐尸的臭味。
苏明明不禁伸手掩鼻,就仿佛她已闻到了当年那一战的腐尸味。
叶开虽然没有像她那样,但他心里明白,只要再听一会儿,保证一定会大吐特吐,幸好
萧别离没有再说下去。
他喝了口酒,叹口气,才缓缓地问:“你知不知道太平山那一战,是多少年前的事?”
“七八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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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神奇的医术已传入了中土?四天亮了。
寂静的夜晚已消失在拉萨的晨曦中。
吵杂的街道又开始一天的活动了,晨雾从大地升起,弥漫于人来人往的长街。
傅红雪穿好衣服,走出“少来客栈”,将自己投入那喧哗的人群,步向那“不可知的未
来。”
“你是不是从明天才开始调查?”
“是的。”
“是不是从叶开失踪的地点查起?”
“不是。”
“不是?为什么?叶开在那个地方失踪,本就应该从那个地方查起。”
“能让叶开失踪的,绝不是普通的人,他一定不会在叶开失踪的地方留下任何线索让我
们去追查。”
“所以去了那个地方也是白去?”
“是的。”
“那么现在我们要从哪里查起呢?是不是‘猴园’?”
“是的”
“好,那么明天一早我就来带你去。”
“不用”
“不用?你难道要自己一个人去?”
“对。”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和女人一起办事。”
这些是苏明明昨夜离去前,和傅红雪的对话,最后苏明明当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
“猴园”。
“猴园”的大门居然是开着的,在阳光下看来就仿佛是一个热情的主人张开双臂在欢迎
客人的来到。
难道他们己知道今天会有人来?难道他们开着大门就是为了等傅红雪?这些问题傅红雪
连想都没有想过,就从开着的大门走人“猴园”。
广大的前院里有小桥流水,有假山长亭,有奇花异草,有各式各样的泥塑动物,就是没
有人。
没有人没有声音,一切都是死寂的。
通过小桥,在花雾深处有个梁栋栏杆精美的的六角亭,青翠的石子路,由小桥穿过花
丛,接上绿草如茵的草坡,草坡尽处就是六角亭。
走上小桥,傅红雪就发现这广大的院子里并非没人,在那花雾深处的六角亭里此刻正有
一个人在吸烟。
一个小小的老人在吸着旱烟,火光忽明忽灭。
傅红雪忽然发现这点火光明灭之间,有一种奇异的节奏,忽而明的时候长,忽而灭的时
候短。
忽然间,这点火光亮得好像一盏灯一样。
傅红雪从未看到一个人抽旱烟,能抽出这么亮的火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