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3
“是的,有些事是非做不可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懂。”
傅红雪不再看马空群,他转过身,面对着王怜花,冷冷地问:“那么你想让我们在什么
时候决斗?”
“我想?”王怜花又很慈祥地笑了起来:“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又怎么能决定?”
“既然是我们的事。”傅红雪冷冷他说:“你又为什么要安排今天这一局呢?”
“世事如白云苍狗,又有谁能安排?”王怜花笑了笑:“十年前你既已种下了因,那么
十年后的这一个果,你就必须自己来摘。”
“看来我已别无选择了。”傅红雪说。
“决斗地点既已定了,那么时间就由你选择。”马空群淡淡他说。
“三天。”傅红雪毫不考虑地就说出。
“三天?”
对于这个天数,王怜花仿佛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傅红雪。
“我记得你在决战公子羽时,也只不过用了一天的时间而已。”王怜花说。
“是的。”
“我还记得你一生的大小战役中,从没有超过一天的。”
“是的。”
“那么这一次你为什么要三天的时间?”王怜花说:“是不是这一次的对手给你压力太
大?”
“不是。”
“那么是为了什么?”
“因为还有三件事情,我必须弄清楚。”傅红雪说。
“哪三件?”
“叶开是否在你手上?”傅红雪问。
“是的。”
“我能否见他?”
“可以。”
王怜花话声一落,马上举起双掌,轻击了三下,然后靠墙角的地方就忽然裂开来。
地一裂开,傅红雪就看见了叶开,透过一层很厚的水晶,傅红雪看见叶开动也不动地躺
在一张水晶长台上。
叶开仿佛役看见上面的人,只见他静静地躺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已
陷入了昏迷状态。
轻掌又击,裂开的地又合了起来,王怜花举步走了过去,就走到叶开躺着的头上方停住
了,然后王怜花才回过身,又问傅红雪。
“第二件呢?”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王怜花:“阴白凤是不是也在你手上?”
“没有。”王怜花笑了:“这世上大概还没有人会傻到去惹魔教的公主吧?”
“那么我在客栈房里所看到的那些家俱呢?”傅红雪问。
“当然是从阴白凤那里拿来的。”王怜花笑着说:“我叫人搬了一些新家俱去,说是你
想让她住得舒服一点,就这样的。就将她住的那些旧家俱光明正大地搬走了。”
发表于2009-10-13
这种方法也只有像王怜花这样的人才想得到,才做得出来。
“第三件呢?”王怜花含笑望着傅红雪:“是不是有关风铃的事?是不是想问我,风铃
的事也是我安排的?”
傅红雪没有说,他只是冷漠地看着王怜花。
“我派阿七去杀你,就是为了要让风铃恨你,要凤铃对你展开报复。”王怜花说:“风
铃的报复行动,只要是江湖上的人,大概没有几个人是不怕的。”
傅红雪一点表情都没有,他还是冷漠地看着王怜花,看着他继续在说。
“我也想不到风铃对你的报复行动,竟然是这样子的。”王怜花仿佛在同情傅红雪:
“这种方法大概也只在她想得到,做得出来。”
——牺牲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只为了要有一个他的孩子,然后才有机会杀他一个亲人。
这种享有谁相信呢?
王怜花一脸的同情神色,但在他的眼睛深处,却浮出了一抹笑意。
毫无表情的傅红雪,依然冷漠地站着,他那双冷淡、孤寂的眸子,依旧是那么的冷淡、
孤寂。
“我是不是已回答了你第三个问题呢?”王怜花问。
傅红雪先是冷漠地看了王怜花一眼,然后转身,走到马空群的面前,然后开口问他。
“马芳铃是不是你的女儿?”
这突来的问题,使得马空群愣了一下,但他还是回答了。
“是。”
傅红雪笑了,虽然只是浅浅的一笑,但他毕竟笑了,笑痕还残留在他的嘴上时,他已转
身看着玉怜花。
“想必你已替我安排好了棺材,或是住的地方?”傅红雪淡淡他说。
“是的。”玉怜花也笑着说:“而且我还保证,棺材绝对是照你的尺寸做的。”
“你是不是觉得很满意了?”傅红雪淡淡地问。
“满意极了。”
“那就好。”
躺在水晶台上的叶开,看来仿佛很安祥,其实他已快进入昏迷状态。
他已记不得在这里躺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或是夜晚?
他只知道自己的四肢已渐渐无力,两眼也渐渐发黑了。
他有多久没有进食了?他当然更不知道,他隐隐约约还记得从清醒过来后,到现在只喝
过十一次水质的食物,或是粥汁。
他现在的体力,大概连三岁的小孩都打不过,更不要说逃跑了。
逃跑?
可能吗?叶开很困难地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顶多只能再维持二天而已。
如果在两天之内没有什么奇迹出现的话,就算别人不杀他,也会因饥饿过度,而昏迷致
死。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奇迹实在是太少了。

纯净、死寂、光线都是那么柔和的密室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叶开知道
这是密门开启的响声。
发表于2009-10-13
“既然来了,能满足好奇心,当然是最好的。”叶开笑着说。
“好奇人人皆有之,可是并不是时常能满足的。”
王老先生笑一笑,然后又举起来,又轻拍了三下。
叶开以为又有猴子要出现,所以他睁大眼睛,看着刚刚走出送茶猴子的门,王老先生既
然要满足他的好奇心,那么这一次被叫出来的猴子,是否就如传说中的“人头猴身“的猴子
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叶开的眉头刚皱起来,刚想转头问工老先生时,忽然听见一阵悠扬
的弦乐声。
仙乐是种什么样的乐声?
有没有人听过?
假如有一种令人听起来觉得可以让自己心灵溶化,甚至可以让自己整个人溶化的乐声,
那么这种乐声就应该可以算是仙乐了。

这忽然传来的弦乐声,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听来,虽然令叶开诧异了一下,但他马上
被那乐声中的弦律给迷惑住了。
叶开虽然不会弹奏乐器,连最基本的“七音”都不会,可是他懂得欣赏,好坏他听得出
来。
这阵突然传来的弦乐声,也许算不上是种仙乐,叶开的人也没有溶化,可是他却快醉
了,他自己感觉得到。
不是醉酒的醉,是心灵的醉,这阵弦乐竟然比醇酒还是令人醉。
叶开虽然陶醉在乐声中,但他的心思却还是在转着,王老先生不是要满足他的好奇心
吗?为什么不叫那“人头猴身”的猴子出来,反而响起了这么好听的弦乐声?
难道这种“人头猴身”的猴子要出来之前,必须先有乐声伴奏。
想到这里,叶开不禁苦笑了起来,或许这种“人头猴身”的猴子比较特别一点,一定要
有弦乐衬底,它才肯亮相。
打断雅乐,是不礼貌的事,叶开向来不会做不礼貌的事,幸好天下所有的乐曲,都有结
束的时候。
弦乐曲已终了,但余音仍缭绕。
“虽然称不上是仙乐,但可以算是佳奏吧?”王老先生说。
“何止是佳奏二字可以形容的。”叶开笑着说。
“想不想见见这些弹奏的人?”
“想死了。”
叶开嘴里说“想死了”,心里却“急死了”,不是说要让他看看“人头猴身”的猴子
吗?干嘛又扯上了什么弹奏的人?
可是主人这么诚意,客人又怎能扫兴呢?还好看看不会损失什么?
王老先生这一次并没有拍手,他用左手轻拍桌座椅的扶把,拍了三下,然后叶开就听见
一阵齿轮的转动声。
随着响声,叶开看见了传出弦乐声的那一面墙,忽然沉了下去。
那面墙完全降下去以后,看到里面的情形,叶开第一个印象:“怎么一群小孩子在弹乐
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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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一落,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脸上已满布皱纹、却很慈祥的老人。
王怜花笑眯眯地走近叶开,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拔开叶开的眼皮,仔细看着他的瞳孔,然
后收回右手,抓起叶开的左手,用手指搭着他的脉膊,量了量,然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明天就可以开始了。”王怜花说。
“开始?”叶开有气无力的说:“开始什么?”
“开始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王怜花脸上充满了“神”般的光辉:“也是人类延长寿
命的第一步。”
“延长寿命?”叶开笑了笑:“看样子你好像已经找到了‘长生不老’的药。”
“长生不老药?那是神话中的东西。”王怜花嗤之以鼻:“怎么可以和你这个贡献相提
并论?”
“哦?”叶开笑了笑:“有这么伟大的贡献,赶快让我知道吧!”
“不要急,这个贡献里,如果没有你,还完成不了的。”王怜花说。
“想不到我还有这么伟大的用处。”叶开说:“那你总该让我知道我有什么用处?”
王怜花很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才用他那很慈祥的声音说:“人头猴身的这个东西,你已
看过了吧?”
“我实在想不到世上真的有这种……这种动物。”叶开实在无法将“它”称为人。
“不是世上有,他是我创造的。”王怜花说:“也是这个伟大的贡献之前奏。”
“你说那种东西是你制造出来的?”
“是的。”
“你是怎么弄的?”
“很简单,我只是将人头接到猴子身上而已。”王怜花说。
“人头接到猴身上?”叶开勉强地将眼睛睁大了些,“这是不是天方夜谭?”
“不是,这是花了我五十几年的时间才完成的。”王怜花说:“为了达到我的理想,不
知费了我多少的心血?”
“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不知牺牲了多少的小孩和猴子?”叶开说。
“为了使人类的脚步向前进一大步,这种牺牲是必要的。”王怜花说。
“你为什么不拿自己的小孩来试呢?”
“我没有小孩。”
“想象得到的。”叶开说:“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呢?”
“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会有小孩的。”王怜花笑了。
“唉!狂人为什么总是会忘记事实存在的享呢?”叶开叹了口气:“你多大了?你还有
几年可以活?像你这么老的人,就算你再活两年,也不可能有生育的能力。”
王怜花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还未消失时,他已接着开口了。
“看来我不将事情说清楚,你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你总算想通了。”
按了一个秘钮,纯白的墙壁就出现了一个暗柜,王怜花从里面拿出了一罐用水晶瓶装的
葡萄酒,和一个高脚的水晶杯。
缓缓地将琥珀色的葡萄酒倒入水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王怜花才舒服地再开口。
“在我三十岁的那一年,我发现人类的正常死亡都是因为身体的老化而死的,如果人有
一个很健康的身体,那么就一定会长寿,只可惜人的身体到了某一个阶段,就一定会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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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叶开再仔细一点:“不对,是一群猴子在玩乐器。”
等叶开看清楚以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什么猴子?这是一群‘人头猴身’的猴
子。”
人头猴身!
现在总算看见这传说中的……。
这应该算是猴子?或是人类?
“这是……是猴子吗?”叶开惊愣他说着。
“它们本就是猴子。”王老先生还是很慈祥地笑着。
“那它们为什么会有人的头?”
“人头?”王老先生说:“你再看仔细一点。”
叶开不懂王老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回头看着他。
“再看仔细一点。”王老先生又说了一遍。
“看什么?”
“看它们的头。”王老先生说。
人的头长得什么样子,叶开又不是没有见过,王老先生为什么还要叫他再看仔细一点?
难道这些“人头”还有别的秘密在吗?
这些猴子脖子上的“人头”虽然小了些,但的的确确是人的头,再怎么看还是“人
头”。没错!
“你走近些看。”王老先生说。
不用他这么说,叶开也会走近看,可是等他走近的时候,他的眼中忽然露出了一种迷
惑,脸上也布满了猜疑的神色。
刚刚猛一下见到这些猴子,再加上距离比较远些,叶开直觉认定这些猴子的头是属于人
类的头,但现在走近了些,叶开才发觉这些猴子的头,只不过是很像“人头”而已。
它们还是猴子的头,只不过是将脸上的毛剃光而已,远远看去,就像是人类的头了。

看清了真相,叶开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我现在总算明白‘亲眼看见都未必是真的’这句话了。”叶开笑着说:“人的眼睛时
常被先人为主的成见所蒙蔽了。”
他回头看着王老先生,又说:“若不是我早已听过‘人头猴身’的传说,而又加上你的
故作神秘,恐怕我还不会一下子就让这些猴子给骗了。”
“猴子本就是人类的祖先。”王老先生笑着倒了一杯酒:“如果一个人的脸上长满了
毛,那么你说他是不是猴子呢?”
“就算不是,无疑也跟猴子差不多了。”叶开说。
“所以你现在看见的这些猴子,就是‘人头猴身’的猴子了。”王老先生说:“人们之
所以会对我这里有那么多的传说,那是因为我和他们‘距离’太远了。”
他顿了一下,喝了口酒,才又说:“如果我和那些街坊邻居有说有笑的,如果我不那么
‘闭门自乐’的话,我相信外面的谣言就不会那么多了。”
——造谣本就是人类有生俱来的天性。
“酸葡萄的心理”本就是某些人士的的专利品,所以这个世上才会有那么多的是是非
非,思恩怨怨。
发表于2009-10-13
——人类之所以“进步缓慢”,是否也为了这缘故呢?
随着那面墙的升起,那些猴子又被摒弃在“人类的世界”外了。
这时叶开当然已回到了座位上,他缓缓地喝了回酒,突然又笑了。
“也只有像王老先生这样的雅人,才会想到将猴子脸上的毛剃掉。”
“我只不过觉得它们既然要学人的行为,就应该也要长得像人些。”王老先生笑着说。
叶开突然又问:“那么王老先生觉得马空群这个人怎么样呢?”
“马空群?”王老先生一楞:“万马堂的马空群?”
“是的。”
王老先生停了一下,才慢慢他说:“我虽然了解猴子,可是却无法了解人。”
他看着叶开,又说:“我和马空群虽然有两三次面之缘,但是他的为人,我却不太了
解。”
“那么你为什么要照顾他的女儿呢?”
叶开直盯着他的脸。
“他的女儿?”王老先生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照顾过他的女儿?”
“我亲耳听她说的。”叶开说:“她说在你这里住了十年。”
“那不是马空群的女儿。”王老先生说:“那是白依伶,是白天羽的女儿。”
“哦?”叶开说:“我还以为是马空群的女儿马芳铃。”
叶开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王老先生的脸上:“真奇怪,她们两个人为什么长得那么像
呢?简直就好像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见过马空群的女儿,所以不知道她们长得有多像。”王老先生说:“我只知
道,白依伶是个好女孩。”
他的目光也盯着叶开:“所以她要嫁的人,我就必须很慎重地观察。”
“那当然的。”叶开又笑了:“幸好她选的不是我,否则王老先生一定很失望。”
“为什么?”
“因为我一定通不过你的观察。”叶开笑着说:“我这个人不但特别穷,而且又是个不
定心的人,这么样的一个男人,又怎么配得上一个好女孩呢?”
“哦?”王老先生说:“你真的是这么样一个人?”
“如假包换。”叶开说:“我这个人唯一的长处,就是很看得清自己,所以我从不会去
做一只癫蛤蟆。”
王老先生又笑了:“世上有你这么好看的赖蛤蟆?”
听见这话,叶开笑了笑,对于自己的长相,他一向是很有自信的,虽然算不上是“天下
第一美男子”,但绝对可以算是“有吸引力的男人”。
叶开笑笑后,举杯欲喝时,突听到一阵吵乱的声音,在还搞不清是什么响动时,就看见
一只猴子跳上桌,在桌上乱窜。
“这只猴子怎么了?”叶开问王老先生。
“大概兽性又发了。”王老先生说。
叶开又转头去看桌上的猴子,谁知刚一回头,那只猴子突然猛冲向叶开。
他一个闪头,虽然脸部已闪过了猴爪,但手上的酒杯却遭遇到猴脚的碰撞。
“砰”的一声,酒杯破碎。
叶开一收手,就看见那只猴子一个翻身,己从窗户跑了出去。
发表于2009-10-13
“唉!”叶开吁了口气:“你们两个真是一对‘郎才女貌’的佳偶。”
“谢谢。”
“既然你已有了这么棒的助手,你将在什么时候割开我的身骨?”叶开看着王怜花。
“明天。”王怜花说:“本来是明天,可是现在必须延到三天后了。”
“为什么?”
“因为你有一个好友这三天要住在这里。”王怜花说。
“我的好友?”叶开说:“是谁?”
“傅红雪。”
“是他?”叶开黑色的眼珠里总算有了白色的恐怕:“他也在你这里?”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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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边城刀声》第五部 刀里的情仇
第五章 风铃的情

月亮像个刚睡醒的初生婴儿般从云层里挣脱出她那轻柔的光芒,然后轻轻柔柔地洒向大
地,洒在傅红雪房间的窗户上。
傅红雪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一双冷淡、寂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决战在三天后,这种事以前傅红雪绝对不会做的,他凡事都是速战速决,不喜欢拖拖拉
拉的,可是这一次他却必须要这么做。
因为他要在这三天之内等一个消息,弄清一件使他困惑的事。
三天,他希望苏明明能在三天之内将他要知道的消息传递给他。
昨天没让苏明明跟来,就是要她去做这件事,否则以苏明明的个性,就算明的没办法,
她也会暗暗地跟来。
拉萨的夏夜之风,寒冷得宛如江南严冬的夜风。
夜凤轻轻敲打着窗户,使得寂静的大地更增添一份苍凉。
不知名的远处传来了淡淡的敲更声,是三更了,天已快亮了,明天不知会遇见什么样的
事情,看来必须小歇一下,养点精神好应付明天将突发的事。
傅红雪正准备闭上限睛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吁息声,接着出现了条淡淡的人
影。

听见吁息声时,傅红雪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他要等的苏明明,这个人就是他最不愿意见到
的马芳铃,也就是现在的白依伶。
幽幽的,略带着些哀愁的眸子,射出一丝丝埋怨的目光,投向傅红雪。
白依伶面对着傅红雪,他却无言以对,只好将眼睛望向自己的脚,两个人就这样子站了
一会儿,白依伶才开口。
“我想你大概已知道我是谁了。”
“是的。”
“有关我父亲‘搭莫族’的传说,你大概也已知道了。”
发表于2009-10-13
“伤到你没有?”玉老先生关切地问。
“没什么。”叶开看了看自己的手:“只是手指头让酒杯割了一下。”
“伤口要不要紧?”
“伤口倒没什么,只是夜己深了,打扰太久。”叶开站了起来:“希望改天能再和你畅
谈。”
“欢迎。”

叶开离开后,王老先生就一直坐着,动也不动的,脸上那慈祥的笑容已不复存在,代之
而起的是满脸的思索之色。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轻轻他说了声:“进来。”
门外立即有人应了声:“是。”
吴天轻轻地推开门,轻轻地走人,走至王老先生旁,静静地等候他的吩咐。
王老先生拿起刚刚破裂的酒杯碎片,凝视着上面的血迹,这是叶开让猴子碰撞时所留下
的血。
“拿去检验。”王老先生将碎片递给吴天:“看看是属于哪一型的血。”
“是。”
“通知‘血组’再增加‘第一型’的血。”王老先生说。
“是。”
玉老先生想了想,又问:“七号猴子现在如何?”
“比较正常一点。”吴天说:“他已不再回避金鱼姑娘了。”
王老先生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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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边城刀声》第三部 她的扳复——第八章 无悔的一战>>
古龙《边城刀声》第三部 她的扳复
第八章 无悔的一战

又是清晨。
远山在晨曦中由青灰变为翠绿,泉水流到这里,也渐渐慢了。
风虽然依旧寒冷,气息却更芬芳,因为鲜花就开在山坡上,五色缤纷的寒带鲜花,静悄
悄地拥抱住木屋。
一大早,傅红雪就已起床,就已在院子中劈柴。
他的手通常虽然都是握着刀,但是在劈柴时,依然十分灵敏,十分优美。
他用脚尖踢过木头,一挥手,巨斧轻轻落下,“咔喳”一响,木头就分成两半。
在晨曦中,他的眸子就像是远山一样,是青灰色的,是遥远的,也是冷淡的。
——为什么他的眼睛,无论何时何地,看起来总是如此的遥远?如此的冷淡?是不是只
有经历过无数次生与死,无数次爱与恨的人,眼睛才会有如此遥远、冷淡的神色呢?
昨天死在院子中的尸体,早已被移走了,血也早已和泥土凝结了,天地问依然是那么的
祥和,那么的恬静,但是傅红雪知道,今天过后,恐怕不会再有这种生活了。
他不是个怕死的人,但是面对着不可知的危险,他一点把握都没有,最重要的,他已发
发表于2009-10-13
“是的。”
“但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请说。”
“十年前死在丁家的马空群确实是我父亲。”白依伶说。
“是吗?”傅红雪抬起头看着白依伶。
“是的。”
“那么现在这个马空群呢?”傅红雪问。
“也是我父亲。”
“也是你父亲?”傅红雪听不懂她这句话:“十年前的马空群没死?”
“死了。”
“那么现在这个马空群应该是你父亲的胞兄弟才对呀,怎么也是你父亲?”傅红雪问。
“这就是我所说的你不知道的事。”白依伶说:“他们两个都是我父亲。”
“两个都是?”
“是的。”白依伶说:“他们两个人同时娶了我母亲。”
一个女人同时嫁给了两个男人,生下的女儿当然有两个父亲。
“你在大厅问我父亲,我是不是他的儿女时,你一定以为他就是十年前的马空群。”白
依伶说。
那时傅红雪的确以为他就是十年前的马空群,还认为王怜花所说的“搭莫族”是一种谎
言。
傅红雪实在不敢相信世上真的有“搭莫族”这种人存在,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信了。

白依伶幽幽地凝视着傅红雪,幽幽他说:“今夜我来找你,你一定以为我来求你不要杀
我现在唯一剩下的父亲。”
“难道不是吗?”
“正好相反。”白依伶说:“今夜我来,是希望你在三天后能一刀就杀了我父亲。”
听见这句话,傅红雪不得不怔住了:“你要我一刀杀了你父亲?”
“是的。”
白依伶轻轻转身,走至窗口,远眺着远方,她的声音却近在傅红雪的耳旁。
“你一定会以为我疯了。”
傅红雪确实有这个意思。
“如果你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白依伶淡淡他说。
真相?
难道在这件已逐渐明朗化的事情中,还有着秘密吗?
如果有,那是个什么样的秘密呢?

夜风轻拂,寒意更甚,白依伶的那一头乌溜溜的秀发,在轻柔的月色中看来更增添了一
份神秘的美。
“我知道你的刀很邪很厉害,你的武功也是令人高深莫测的。”白依伶说:“可是三天
后的决战,你若不杀了我父亲,那么你就必死无疑。”
她轻轻地回过身,面对着傅红雪,又说:“叶开也必死无疑。”
发表于2009-10-13
觉自己居然开始留恋这两天的生活了。
——家的生活。
做为一个浪子,做为一个时常处在危险、争夺、刀剑中过日子的人来说,“家”是一个
非常遥远的海市蜃楼。
他们虽然有时会在午夜梦回时,憧憬着“家的生活”。但通常他们都不敢过这种生活。
因为“家的生活”虽然会使人感到幸福、快乐,但是却会磨灭掉他们的“奇异的本
能”。
世上有很多人都像野兽一样,有种奇异的本能,似乎总能嗅出危险的气息。
虽然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但危险来的时候,他们总能在前一刹那间
像奇迹般的避过。
这种人若是做官,必定是一代名臣,若是打仗,必定是常胜将军,若是投身江湖,就必
定是纵横天下不可一世的英雄。
诸葛亮、管仲,他们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们能居安思危,治国安天下。
韩信、岳飞、李靖,他们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们才能决胜于千里,战无不胜,攻无不
克。
李寻欢、楚留香、铁中棠、沈浪、杨挣、萧十一郎,他们也都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们才
能叱咤风去,名留武林,成为江湖上的传奇人物,经过了许多许多年之后,仍然是游侠少年
心目中的偶像。
“奇异的本能”换句话说,就是第六感官。
家居生活却是毁灭第六感官的最佳杀手,所以大部分的浪子,都不太敢去尝试过“家”
的生活,因为他们都必须在江湖中过日子。
当傅红雪知道自己心里竟然有这种念头,他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已随时都可能毁灭,可是
他又觉得这几天的生活是他这一生中最恬静最愉快的时光。
——与其痛苦过一生,不如快快乐乐地活几天。
快快乐乐地活几天?
人的一生中,如果有那么“快快乐乐的活几天”就已够了,所以傅红雪明知道今天将会
遇到“不可知”的危险,甚至会要了他的性命,可是他一点都没有感到恐怖,或者是惶恐。
他还是像往日般的早起、劈柴,等待着风铃那可口的早餐。
早餐?可是最后的早餐?
阳光依旧和千年以前一样的灿烂,百花依旧如千年以前一样的开放,大地依旧似千年以
前一样的芬芳,人依旧如千年以前一样的活着。
只是心境不同了。
有风吹过,枯叶飘飘地落下来,虽是夏日,仍有落叶,就像冬天,也有新芽在冒一样。
落叶一片、二片、三片……地飘下,日头已渐渐升起,屋檐下的风铃随风在响,屋内憩
睡的风铃也已起床,走出,走至挂在屋檐下的风铃下。
“早。”风铃轻脆他说着。
“你起晚了。”傅红雪淡淡他说。
“今天的阳光真好。”风铃看了看四周:“风也很柔。”
“今天也是杀人的好天气。”傅红雪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风铃一点也不吃惊,她只是嫣然地笑了笑:“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