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龙《边城刀声》

发表于2009-10-12
众人惊讶地转头望向门口,叶开不用回头已知道是谁在说话了。
除了傅红雪外,有谁会这么说话?
叶开不禁又苦笑,但目光仍盯着马空群,他想看看马空群遇到了这种事,脸上会有什么
样表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没有!马空群一点异样的反应都没有,他只是用那带有萧索之意的眼睛,看着门口,看
着傅红雪。
花满天猛然站起,怒眼逼视着站在门口的傅红雪:“你是谁?怎敢在万马堂如此说
话?”
云在天拍桌而起:“玩笑可一不可二,傅红雪你未免太放肆了!”
对于云在天和花满天的怒眼及骂声,傅红雪仿佛都没有听见和看见,他的眼里只有一个
马空群。
傅红雪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马空群,然后才一步一步地走进来。
他虽然是个肢子,走路的样子仿佛很笨拙、缓慢,但是现在大厅里的每个人却看不见他
腿的缺陷,因为他身上某样东西的光芒已掩盖了他的缺陷。
每个人只看见他手里的刀。
漆黑的刀。
漆黑如死亡的刀。
握刀的手却是苍白的。
苍白得就如死亡。
每个人的眼睛都注视着傅红雪手中的刀。大家都相信在这柄刀下所带来的,只有死亡。
这柄刀没有亮丽的刀鞘,也没有惹眼的装饰。刀鞘是用两片千年竹片夹成的,刀柄更是
用简单的木头做成。
整把刀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小孩的玩具,但是每个人一定都明白,这是一把很不好玩
的玩具。
——这把刀取万物生命,一定是在瞬间,鬼呢?
这把刀是否也能取鬼的魂魄于瞬间?
凝视着马空群,脚步笨拙地一步一步走过去,傅红雪握刀的左手,青筋若隐若现。
众人的呼吸声,随着傅红雪的脚步而越来越混浊,忽然间,每个人都吐了口长长的气,
脸色也松懈了下来,因为这时傅红雪的脚步已停下来。
并不是他已走到马空群面前,而是在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把刀。
一把奇形而略带弯弯的刀。
公孙断。
公孙断终于出现了。
这个本应该出现在门口,本应该在门口拦住带剑人万马堂的公孙断,终于带着他那把银
鞘乌柄奇形弯刀出现了,他的左手依然握着金杯。
傅红雪没有看公孙断的人,他只是冷冷地盯着拦在面前的弯刀。
公孙断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傅红雪的刀。
“没有人能带剑人万马堂。”公孙断沉声说:“也没有人能带刀。”
傅红雪沉默着,过了很久,才慢慢他说:“从没有人?”
“没有。”
发表于2009-10-12
儿。
——就因为她也是孤儿,所以才了解孤儿的悲哀,所以才会这么照顾孤儿。
看着他们这一群小孩,和看到他们的那一个家,叶开的心里头微微有了感触。
一种仿佛孤儿的悲哀般的浪子情怀。
——在有些方面来讲,浪子和孤儿岂非很相似。
都是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既不知来处,也不知归向何方?他们都只是人生中的过
客而已。
是过客,不是归人。
归人似箭,过客飘浮。
那答答的马蹄声。
是个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过客。
一个寂寞的少妇独坐在风铃上,等待着她所思念的远人归来,她的心境多么凄凉多么寂
寞。
在这种情况下,每一种声音都会带给她无穷的幻想和希望,让她觉得归人已归,思念已
终,寂寞远离。
等到她的希望和幻想破灭时,虽然会觉得哀伤痛苦,但是那一阵短短的希望毕竟还是美
丽的。
——所以诗人才会说:“是个美丽的错误。”
如果等到希望都没有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在某些方面来说,倚窗盼归人的少妇,和飘泊的浪子岂非也很相像。
烈日已逝,黑夜将临。
她静静地坐在檐下,静静地看着远方残留天际的一抹彩霞和檐下的风铃。
叶开却在看着她。
在到过小孩他们的家后,叶开觉得人生虽然有很多的不如意,但还是有它可爱之处,美
丽的地方,所以他豪性大发,请这些小孩们大吃一顿。
一听到叶开这么说,小孩们立刻高呼到“风铃”去。
所以叶开就到了“风铃”,就看到了那独坐檐下的少妇。
“风铃”是一家小饭馆,也是在城外,就离小孩们的家不远。
“风铃”是家很奇怪的店,它上至老板,下至伙计、厨师都是由一个人包办了,就是那
独坐檐下的少妇。
来“风铃”的客人都知道,要来这里吃东西,就得一切都“自动”。
自己走进“风铃”,自己拿起筷子挟菜,自己拿碗添饭,自己将屁股放到椅子上,拿起
筷子自己吃,吃完了,自己将碗盘拿到指定的地方放好,然后将饭钱放进一个桶子里,然后
自己就走出去。
来“风铃”吃饭,完全是“自助”方式的,所以,这里的人们都叫“风铃”为“自助餐
馆”。
但是炒菜就不是“自助”的了。
一大早这位少妇会将菜先洗好、切好,将火燃起,将菜炒好。
炒好的菜到了下午就会凉,菜一凉就不好吃,尤其是这边陲地方,若不是热腾腾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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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傅红雪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那把弯刀上:“你是不是人?”
公孙断的脸色变了,全身青筋都已突起。
这时坐在交椅上的马空群忽然仰首大笑:“好,问得好。”
公孙断左手的金杯,己逐渐扁了,杯中的酒渐渐溢出,流在他黝黑坚硬如钢的手掌上,
他的脸色也已因愤怒而扭曲。
“好,果然有勇气、有胆量。”马空群的笑声己转为微笑:“这位可是一人一刀揭穿公
子羽秘密的傅红雪傅公子?”
——傅红雪力战公子羽的事,是在十年前破了万马堂之后才发生的事。
——如果十年前马空群已死了,又怎能知道这件事呢?
傅红雪的目光又落在马空群的脸上。
“傅公子既然来了,总算赏光,坐,请坐。”马空群笑着说。
公孙断霍然回首,目光炯炯瞪着马空群:“他的刀?”
“我只看见他的人,看不见他的刀。”马空群淡淡他说。
话中含意之深,也不知是说他人的光芒已掩盖过他的刀?还是在说真正危险的是他的
人,并不是他的刀。
公孙断牙关紧咬,全身肌肉一块块跳动不歇,突然跺了跺脚,“呛”的一声,刀已入
鞘,人已坐到了椅子上。
一直伏在桌上,似己沉醉不醒的乐乐山,此刻突然一拍桌子,豪声大笑他说:“好!说
得好。”
他的人还是伏在桌上,也不知已醉?或是醒?只见他的双手在桌上摸索着,口中又喃喃
说着:“酒呢?这地方为什么总是只能找得着刀剑,从来也找不着酒呢?”
马空群终于又大笑了:“今日相请各位,本就是为了要和各位同谋一醉的。”
“是不是不醉不归?”乐乐山抬起头,醉眼惺松地看着马空群。
“正是。”
“若是醉了,能不能归去?”
“当然。”
“这样子我就放心了。”乐乐山叹了口气,头又伏在桌上,但口中仍喃喃他说:“酒
呢?万马堂难道只听得见酒字,而看不见酒,也喝不到酒?”
一直沉默的叶开,忽然也笑了起来,笑着说:“万马堂有窖藏的美酒三千石,阁下若是
一个人喝,岂非要被醉死。”
“这点叶兄只管放心,万马堂里也不乏酒中的豪客。”花满天笑着说:“就连在下也能
陪着喝几杯。”
“真的?”叶开故意睁大了眼睛,道:“万马堂果真是高手如云,看来我今夜非死不可
了。”
“酒鬼是有的,哪有什么高手?”花满天的笑容仿佛有些僵硬。
“他说的本是酒中的高手。”乐乐山又忽然开口说:“那么多人若是轮流来敬我的酒,
我不醉死才怪?”
“三老板此番相请,为的只不过是想一睹各位的风采。”云在天总算开口了:“纵然令
人劝酒,也只不过是意思意思而已,哪有灌醉各位之理。”
“但我还是有点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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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有谁吃得下呢?这一点,我们这位美丽的少妇当然知道。
所以她在饭堂的左边,将三张桌子并在一起,上面放了六个炭炉,炭炉上摆着锅,锅里
有水,锅上有铁盘。
炒好的菜就放在铁盘里。
炉里燃着炭,火煮着锅,锅里的水一热就会冒蒸气,蒸气蒸着铁盘,菜就保持着热气,
所以不管你什么时候来,你都会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这么奇怪的一个地方,这么奇怪的一位少妇,这么奇怪的吃饭方式,叶开又觉得有趣极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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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第五章 痴于刀的人>>
古龙《边城刀声》第二部 刀声
第五章 痴于刀的人

酷热还未消尽,酷寒已刺骨而入。
也只有在边城这个地方才能享受到这种变化极大的天气。
明月还未升高,星辰还躲在浮云里,轮值交班的时间却已经到了。
看着撤班的人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林俊拉了拉羊皮祆的衣服,将脖子尽可能地缩着,
一双如鼠眼般的眼睛里,带着些恐惧地看着黑暗的四周。
今天这个班,本来是胡三当班的,可是昨夜他死了,死在前往小镇的路上。
据说是被吸血鬼吸光血而死的。
一想到吸血鬼,林俊的身子就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眼睛里的恐惧更浓了。
最近的万马堂几乎是笼罩在一片惊骇之中,莫名其妙失踪的失踪,莫名其妙死的死,连
那传说中的吸血鬼都赫然出现了,有哪个不怕呢?
所以一轮到当夜班的人,无不都带着恐惧惊吓的心情来轮值。
不过有一点可安慰的是,今晚的月色很亮,林俊站的地方那根旗杆上又挂着盏很大的风
灯。
明亮的月光和风灯,多少给黑暗带来了一点光明,所以林俊的心情就稍微踏实了一点。
——自古以来,黑暗岂非就是恐惧的根源?
寒意随着风而袭人了林俊的衣服内,在这种酷寒里,如果不保持“动”的话,不到一盏
茶的工夫,保证就成了冰棍了。
林梭左手紧握着长刀,原地慢跑了起来,右手已从怀里拿出一小瓶烧酒,对嘴一灌就是
一大口。
等酒到了肚子里,林俊才稍微觉得暖和一点,照规定,当值是不准喝酒的,可是又有哪
个不喝酒?
只要不误事,不被看到,上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酒逐渐在瓶中消失时,暖意才扩散到全身,林俊停止了慢跑的运动,大概是酒的关
系,或是这宁静的夜色使他心里的恐惧不再那么浓厚了。
林俊正准备靠着旗杆打一下盹时,忽然看见一条人影由黑暗中慢慢地浮了出来,就仿佛
是由无数黑暗凝结出来的一样。
发表于2009-10-12
“谁?”
林俊睁大眼睛,左右手的刀与酒瓶也互换地握着。
“谁?口令!”
人影没有说话,却发出阴森恐怖的笑声,他的双脚不动,人却一直走了过来。
林俊发觉这个人影竟是凌空飘了过来,就仿佛鬼魅在游走般,他吓得左手的酒瓶不觉得
掉了下去,右手虽然仍握着长刀,刀尖却抖得像风中的柳枝。
一双鼠眼般的眼睛已被恐惧所占据了,林俊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你是……
谁?”
“嘿……”
仿佛来自地狱的阴森笑声,随着人影的靠近而响亮。
等看清这个人影赫然就是己死了的飞天蜘蛛时,林俊的裤裆竟然都湿透了。
明亮的月光将飞天蜘蛛那苍白的脸色照得更苍白,将他嘴角的血迹照得更鲜红,嘴里的
那双长长的虎牙竟然发出如刀锋般的光芒。
临敌偷跑的速度本是一流的林俊,此刻双腿竟仿佛已生了根,只会抖个不停,竟然不知
跑,眼看着那双发出阴森光芒的虎牙靠近自己的脖子时,林俊才发觉一股刺痛由脖子传遍全
身,然后他的人就死了。
血未被吸完,他的人就死了。
林俊竟是被吓死的。
虎牙一离开脖子,飞天蜘蛛手上的两根细竹筒立即插进林俊脖子上的伤口,然后马上拿
出一个大水袋接住由竹筒流出的鲜血。
看着逐渐流满的水袋,飞天蜘蛛的眼中散出了愉快得意的神情。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竹筒里的鲜血就不再流了,飞天蜘蛛在等到鲜血已不再滴了,才将
水袋拿起,扎紧袋口后,才将两根竹筒拔出。
看着“吸”光血的林俊,飞天蜘蛛得意地笑着。
明天他们又会发现一个被吸血鬼吸光血的尸体。
天气不管再怎么热,寒意再怎么冷,傅红雪永远都是那一身黑色粗布衫,外加一件已褪
了色的皮袄。
他这个人就仿佛是深山里原始森林内的黑豹,不管天气如何恶劣,变化多大,都永远能
适应、能生存。
傅红雪不但有黑豹般坚韧的身体,也有黑豹般敏锐的第六感官。
对于周遭潜伏的危险和杀气,甚至比黑豹的感触还来得敏锐。
寒夜未飞,昏灯已残。
傅红雪躺在黑暗里,躺在冰冷的床上,窗外边城的夜风在呼啸,他已倦。
就在傅红雪将睡未睡时,他忽然听见一声响,轻轻、轻轻的一声响,就像是灯残将扑灭
时那么轻的一声响,在如此的风声中,就算仔细听都不大容易听得到、听得清。
傅红雪没有听见别的声音,他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他身上每一个有感觉的地方,每一个有感觉的肌肉,每一根有感觉的神经都忽然
抽紧。
因为他已感觉到一股杀气。
杀气是抓不住摸不到听不见也看不见的。
发表于2009-10-12
难看。
叶开苦笑了一下,看来今夜这场酒,一定是闷得很,就在这个念头刚从叶开脑海升起
时,马空群忽然说话了。
“关东刀马,天下无双,这句话不知各位可曾听说过?”
来了,来了,总算点到了主题,叶开调整了坐姿,准备迎接再来的话题。
“神刀门,万马堂纵横边城,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飞天蜘蛛笑着说:“老板您说
笑了。”
“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马空群长长叹了口气:“自从神刀门门主白天羽仙逝后,
二十年来,神刀门已成了历史的名词了。”
“白老前辈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是慕容明珠问的,本来叶开也想问,因为他想听听马空群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马空群忽然沉默了,沉默了很久,才又长长叹了口气:“人类最无奈的事,莫过于生老
病死。”
他喝了杯酒,让酒缓缓地顺喉流入肚子里,又说:“我这位白兄弟一生从未做过亏心
事,虽然算是‘英年早逝’,但也死得安乐,一点痛苦都没有。”
不对,江湖中的人都知道白天羽是死在马空群的阴谋下,如今他为什么又有如此说法
呢?
所以叶开当然要问:“听说白老前辈好像是死在别人的阴谋下。”
“江湖传言,就如风中落叶,谁也捉摸不定。”马空群淡淡他说:“若真死在阴谋下,
这二十年来,我会无动于衷?我会默默不理?”
他既然要这么说,叶开只有再听下去了,看看他还会说出什么样的一朵花来?
“幸好白兄弟英雄有后,总算留下了一个女儿。”马空群微笑着说。
“留下了一个女儿?”这下连傅红雪都吓了一跳,他睁大了眼睛问。
“是的。”
“不知白老前辈的这个女儿,如今多大了?”叶开问。
“不大不小,正好二十。”他叹了口气,又喝了杯酒,才说:“自古以来,有嫁鸡随
鸡、嫁狗随狗的说法在,子女冠夫姓,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这么一来……”
“白老前辈就断后了。”慕容明珠说。
“是的。”马空群说:“我这个做兄弟的,又怎么忍心让这种事发生呢?所以才……
才……”
“三老板的意思是,要替白老前辈的这个女儿找个女婿?”慕容明珠说。
“兄弟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马空群说:“可是经年的住在边城,很少外出,再说
一个女人家,又不便抛头露面的……幸好……幸好今日——”
“幸善今日刚好有我们这几位来到了边城。”叶开笑着说:“所以三老板就函请我们今
夜来此一聚,为的就是替老前辈找个赘婿?”
“是的。”
——白天羽有女儿?
十年前,是为了要找出白天羽的独子,而将他们聚集在万马堂。
十年后,却是为了要替白天羽的独女找个丈夫,再次将他们找来。
叶开不禁在心里头发笑,据他了解,自己并没有什么同胞姊妹,这个妹妹是从哪里跑出
发表于2009-10-12
只有杀人无数的人和杀人无数的利器,才会有这种杀气。
只有傅红雪这种人才会感到这种杀气,他全身的肌肉虽然都己抽紧,但是他一下子就从
那一张冰冷的坚硬木板床上跃起。
就在他身子如同鲤鱼在水中打挺般跃起时,他才看见了一道本来可以将他刺杀于床上的
剑光。
如果他不是傅红雪,如果他没有黑豹般敏锐的第六感官,如果他未曾有那些可怕而又可
贵的经验。
如果他没有感觉到那股杀气,那么他一定被刚刚那一道剑光刺杀于床上。
剑光一闪,剑声一响。
剑没有声音,傅红雪听到的剑声,是剑锋刺穿床上的声音。
他听到这一声响时,剑锋已经刺穿了木板,剑锋刺穿的地方,本来应该是傅红雪的心
脏,可是现在剑锋刺穿的只不过是一块木板。
不管这把剑是一把什么样的剑,这把剑一定在一个人的手上,不管这个人是什么样的
人,这个人一定还在床下。
傅红雪身于凌空,全身上下每一根肌肉每一分力气都己被充分运用发挥,他的身子忽然
又一翻,然后就直扑下去,向一个他算准该有人的地方扑下去。
他没有错。
床下是有一个人,剑锋还在床板间,剑柄却已不在那个人的手里。
傅红雪一扑下去那个人立即跃起,黑暗中,傅红雪仿佛看见有道淡淡的刀光从那个人手
边闪出。
这时傅红雪的身子是下降式,全身潜在的力量已在刚刚空中扭身时用尽了,当他看到这
淡淡的刀光时,他的旧力已竭,新力未生。
这个来刺杀傅红雪的人,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他算准了傅红雪一定能躲得过他的第一
剑,也算准了傅红雪会扑向他的藏身之处,他当然算准了傅红雪一定知道他在傅红雪扑下时
的一刹那间,无法将床板间的剑拔出。
他更算了傅红雪一定猜不到他还有另一把刀。
这一刀,才是真真正正的致命一刀。
人在空中,已无法再退。
刀光闪出,人必亡。
一刀挥出,淡淡的刀光映着刺客已有笑意的嘴角,他知道这一刀,傅红雪绝对是无法料
到,也无法闪开。
料不到,闪不开,就得死。
就在这刺客准备欣赏鲜血溅出的美景时,他忽然听见了一种声音,一种仿佛很熟悉的声
音。
一种只有在刀锋破风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他听见的是刀声。
当他听见刀声时,他就已感觉到泥土的冰冷,更奇怪的是,他居然看见傅红雪冷冷地站
在他面前,正在用一种仿佛远山之巅上的星辰般眼睛看着他。
怎么可能?那一刀已是必死的一刀,傅红雪怎么可能躲得过?
他记得仿佛听见刀声。
发表于2009-10-12
来呢?她又叫什么名字呢?
“她的芳名?”叶开问。
“白依伶。”
慕容明珠将杯中酒干掉,然后才抬头看着马空群:“入赘,大多数的男人都不太愿意被
招赘。”
“所以她的陪嫁东西也比较不一样点。”马空群笑着说。
“怎么个比较不一样点?”慕容明珠仿佛很有兴趣。
“万马堂的一半事业。”马空群淡淡他说:“还有白天羽的神刀秘笈。”
万马堂的一半事业已经够令人垂涎三尺了,再加上白天羽的神刀秘发,大概没有一个男
人会拒绝的,叶开不禁叉暗自地笑着,他已经看见慕容明珠的眼里发出了贪婪的光芒。
就连那已入土一半的乐乐山,都不禁地酒已醒了大半,嘴角也漾出了渴望之意。
飞天蜘蛛的反应,虽然没有他们两人那么明显,但目光中也发出了异样的神情。
——这么好的陪嫁,人如果再长得美如天仙的话,那实在是一件很“棒”的事!
这几个人大概都已想到这个问题,但头一个发问的,却是叶开。
“条件这么好,不知人长得怎么样?”叶开看着马空群说。
“虽不是人间绝色,但也会令你们目瞪口呆的。”马空群笑着说。
“不知三老板这次招赘,是以何为标准?”慕容明珠说。
“终生大事,并非儿戏。”马空群说:“决定权当然在于她本人了。”
“她人呢?”叶开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这位行情很俏的小姐呢?”
马空群笑了笑,将目光移向窗外的夜色里,苍穹的远方有一颗星在眨眼,有一朵浮云在
流动,马空群的眼睛也如星辰般闪烁,他的声音也如浮云般从口中流出:“夜深了,各位今
夜早点休息。”马空群说:“我相信明天一早,白依伶将会赶回来。”
一阵凤吹过,吹走了遮住半轮冷月的浮云。
夜更深,月色膝陇,万马无声。
在这边城外的荒漠中,凄凉的月夜里,又有几人能入眠?
叶开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他没有笑。
他那永远挂在嘴角的微笑,只要在无人时,就会消失不见。
他没有睡,万马堂虽无声,但他的思潮,却似千军万马般奔腾起伏,只可惜谁也不知道
他在想什么?
他轻抚着自己的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就像是砂石般粗糙坚硬,掌心也已磨出硬
块,这是多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小李飞刀”本就是要用食指和拇指,以及心中那一股“正气”发出的。
他的刀呢?
他从不带刀。
——是不是因为他的刀已藏在心中了?
傅红雪的人就躺在床上。
他没有睡,他的手里还是紧紧地握着那把漆黑的刀。
凄凉的月色,照着他苍白冷硬的脸,将他脸的轮廓更明显地刻划出来。
他那双明亮、却又带着无尽寂寞的眼睛,正在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在爬着,傅红雪的目光就随着这只小虫来回地移动着。
发表于2009-10-12
是谁的刀声?
不可能是傅红雪,根本没看见他拔刀,刀未拔,又怎么可能有刀声呢?
他想用力撑起身子,忽然发觉右手竟然没有感觉,等到傅红雪点燃了残灯时,他才看见
自己的右手居然已断了。
难道刚刚听见刀声时,他的右手腕就已被砍断?他只听见刀声,没有看见刀,难道世上
真有这么快的刀吗?
在昏黄的残灯下,傅红雪发现这个来刺杀他的人竟然是个完全陌生的人,此刻他正用不
胜恐惧的目光看着傅红雪。
“你不信我一刀能砍断你的手?”傅红雪淡淡他说。
“只有听见刀声,刀声……”他喃喃他说:“看不见刀,看不见刀……”
他脸上表情扭曲,并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是因为内心对于事实的挣扎。他不信世上
有这么快的刀,可是事实偏偏又摆在眼前。
“你是谁?”傅红雪冷冷地问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移向地上自己的断手,看着仍握着刀的手,他眼中忽然露出一
种混合无奈、哀伤、沉痛和解脱的神情。
在这么多复杂的情绪里,为什么会有解脱的心态呢?
傅红雪也将目光转向地上的断手,当他接触到那只断手时,他的脸上也忽然露出一种很
怪的表情。
当傅红雪看到那只断手时,他就“忽然间了解”那个刺客为什么看着自己的断手会露出
那种很复杂的神情来。
其实傅红雪看的不是断手,而是断手上的刀。
那是一把很弯的刀,弯如弦月,弯如渔翁垂钓的钩。
这种弯刀大部分是边疆人民有用的刀,但是三年前,中原武林忽然间出现了一位用弯刀
的高手。
那位高手以一把如弦月的弯刀,在三年间刺杀江湖豪客武林名家各派掌门一流高手共计
五十二人。
至今他从未败过一次。
傅红雪转头再次凝视着他,过了良久,才开口:“你就是‘弯刀阿七’?”
“是的。”阿七说:“我就是弯刀阿七。”
傅红雪又注视他好久后,才淡淡他说:“你错了。”
“我错了?
“你如果光明正大地来找我,或许你就看得见刀。”傅红雪一字一字他说。
“看得见刀?”
昨天之前,阿七绝对不相信这句话,但是现在他已不能不信了,他的眼中再次露出那种
复杂的表情。
傅红雪的目光又迎向阿七眼中的那一抹“解脱”的神情,他静静地看着阿七,也不知过
了多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阿七也叹了口气,脸上那些复杂的表情也随着这一口气叹出而消失,只剩下一种解脱的
欢愉和虚脱,然后他忽然用一种很真诚的口气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傅红雪淡淡地回答。
发表于2009-10-12
门突然“吱哑”一声的打开了,叶开笑眯眯地走入。
“你没睡?”叶开笑着说。
“你进入别人的房间,难道从来不敲门?”傅红雪冷冷他说。
“我知道你没睡。”叶开找了个椅子坐下:“而且你也不是那种有秘密怕别人知道的
人,所以我当然就很大方地进来了。”
叶开并不是空手来的,他还带了酒和杯子来,他倒了一杯酒,轻轻地闻了一下,轻轻地
啜了一口,然后才看着傅红雪,说:“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哪件事?”傅红雪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小虫身上,就仿佛小虫比叶开好看多了。
“马空群、花满天,万马堂的一切事。”叶开说:“你对于今夜所碰到的事,有何意
见?”
“恭喜你。”傅红雪忽然说了这句话。
他说的很轻松,叶开却差一点给酒呛死了,他抹了抹溅在嘴边的酒,张大了眼睛看着傅
红雪。
“你说什么?”叶开说:“能不能再说一遍?”
“恭喜你。”
“恭喜我?”叶开微怔:“我有什么喜事值得你祝贺?”
“你多了个妹妹。”傅红雪总算将目光移向叶开了:“这难道不是喜事吗?”
叶开怔了半天,最后才苦笑着将半杯酒喝下。
“这么说,你认为今夜所发生的事是理所当然的。”叶开苦笑:“就好像十年前我们并
没有来到万马堂,马空群这些人也没有死?”
傅红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在小虫的身上。
“那么你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带着刀带着恨,来复仇的?”叶开说:“我当然还是多管
闲事的浪子。”
听见这话,傅红雪的眼角仿佛抽搐了一下,但他的嘴还是动也不动的。
“如果十年前的事要再重新来过的话,那么这个妹妹应该是你的了,”叶开笑着说:
“那么应该是我恭喜你才对。”
傅红雪的嘴角也仿佛抽搐了一下,但叶开却没有看见,因为这时他己听见了一声凄厉的
惨叫声。
惨叫声还未消失,叶开的人已如箭般的从窗子掠出,窗子一开,立即飘进了一阵令人作
呕的血腥气。
傅红雪皱了皱眉头,然后才慢慢地坐起,慢慢地下床,慢慢地从门走出。
他一走出门口,就见到慕容明珠和乐乐山也走出房门,没有飞天蜘蛛,他的房门还是关
着的。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惨叫?”慕容明珠看着傅红雪。
傅红雪不语,他只是看着发出惨叫声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事?”乐乐山的酒仿佛还未退。
“去看看就知道了。”
慕容明珠边说边朝傅红雪看的方向奔去,乐乐山也跟着。
等他们走远了以后,傅红雪才用他那笨拙、奇特的步法慢慢跟上去。
他到现在还没有改掉那不喜欢走在别人前头的脾气,他永远都是默默地走在后面。